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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长生没所求,就不会像吴桂波那样扭捏作态。
他洒洒脱脱的就是来以章会友,对苟老视若珍宝的几枚印章,除了细心把玩品鉴,居然敢质疑其中一枚有点问题。
这反而像挠到了苟教授的痒处,得意得不得了:“有点新是不是?笔锋非常犀利,字口很清晰,也很干净对不对?”
万长生点头:“如果真按照您说的清代时间,不太可能是这种情况吧,印泥、尘土、颜色老旧的自然存放,都不应该是这样,我家里也有清代甚至更早时候的印章,虽然不是名家名章,但日常我也看得多,不应该这样。”
苟教授舒坦的靠在大书桌边,就差跷二郎腿了,感觉好多年没有在别人面前显摆过的爽快:“这是我八十年代带着学生到乡间写生,从一个农家收来的,当时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很诧异,这种文人意趣非常浓厚的章,不可能随随便便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农家,问那农妇当然是什么都不懂,我也知道有些江湖骗子就是装懵懂外行来诱骗捡漏,可当时人家只要我八毛钱,光这块鸡血黄就不止八毛了吧,所以我给了五块钱!”
老太太终于插话:“那个时候他的工资也只有七十多块,很多工人家庭一家人才四十块钱,也不算少了。”
万长生再捧起印章来纳闷:“没道理呀。”
苟教授还美滋滋的伸手指在印章上比划:“云雾浓血若飘絮,对吧?”
万长生承认:“几十年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把玩石头的人肯定少,乡下山野农家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不懂这块石头本身的价值,鸡血石主要就看血色比例、浓度、样式,我虽然不知道行情,但寿山鸡血石里面,过七成就算极品,这满满的六面红几乎整颗都是通体红色,还这么鲜艳,更不用说这种红色感觉是沁进去的雾状,真的像把鸡血滴在清水里面那种絮状,现在那些有钱人买卖这块石头,肯定很贵,这还不算上面的章,如果真是清代原品的话,那就价值连城了。”
文玩就是这样,材质是基础,如果极品材质还有很有来头的做工说法,那就叠加效应,呈平方立方的暴增身价。
万长生本来不怎么在乎这种东西价钱的,家里有啊。
没有被传承断代的结果就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几百上千年的东西一堆!
这种事情,可能放眼全国,就只有俗称天府之国的蜀川,能够相对蔽塞的一代代留存下来。
见惯了才不会斤斤计较价值,这么说也是让主人家高兴的顺口。
苟教授果然是极为开心:“可我永远都不会卖掉,所以放在这里也不担心被人偷,来,我来告诉为什么这枚章的章口会这么新……”
说着还戴上老花眼镜打开旁边台灯,万长生凑近些,看苟教授用一把最普通的刻刀轻轻在章口上点过:“这枚章是陪葬的,在墓葬里面躺了上百年,那个坟我都去看了,是当地唯一一个得了清朝道光年间圣旨的孝墓,在除四旧的时候被砸了,后来农妇在那打草的时候,偶然从沙土地里面刨出来的。”
万长生做个奇怪的撇嘴表情。
算是对那种运动的反应。
苟教授不理他:“你看这里……那是个很完整宏大的石碑墓,选址用料都很考究,所以哪怕残破了还是保证里面沙土干燥,湿度很小,更重要是在之前上百年时间里面应该处于密闭隔绝的人造空间,这种情况下石头与周围的土壤甚至空气之间发生的化学反应是很少的……”
万长生有点懂了:“哦,这样皮壳就很难进到字口里面,所以基本上保持了当年刻字的样子!”
苟教授满意:“对!现在有些人把这个叫包浆,就是经常使用接触产生一层膜,在这上面都很少,我本来也半信半疑,后来又一次有机会到法门寺地宫去考察研究那里的篆刻,发现那里面的文物就有这种特征,我再把这枚章拿去做科学检测,就证明是真的了。”
万长生恍然大悟。
家里的古章其实多得很,也有些名贵的,但名人的几乎没有,所以历代庙守们也没当回事,不是自己父亲爷爷亲手留下有纪念意义的,有些还会被隔了好几代铲了重新刻着玩!
在万家人眼里,这些石头,就是石头,只有雕琢才能让石头有价值,而不是供在那里。
所以很少有这种珍藏得根本舍不得再盖章的情况,也就没遇见过了。
这就是文玩的乐趣,把玩追寻里面藏着的故事,有很多看似离奇的细节,都有能够解释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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