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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起赶到省城人民医院时,已是夜里九点多。康提坐在VIP住院部的走道上,眼睛红肿,形容憔悴。
苏起从没见过她这么颓废的姿态,一路下沉的心跌落谷底。
康提说,梁水身体的先天素质原本就不如别的运动员耐扛,上次撕伤后恢复期耽误太长时间,他为能拿下锦标赛,长期以来训练太狠,身体终于承受不了。这次是要参加省内比赛,结果在半决赛前出了事。跟腱断裂是职业运动员的头号杀手,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恢复期长达一年,且伤愈后不论如何保养如何努力,都不可能
再达到曾经的竞技水平。
作为短跑运动员,他的职业生涯就此终止,算是毁了。康提说到这儿,遮住眼睛,泪水滑下:“教练说,他疼得在地上打滚……人还没到医院,他就清楚跟上次不一样,他就清楚自己跟腱断了,情绪很激动,哭了一路。可手术
过了,今早醒来,就不讲话了……”
苏起擦掉脸上的泪,悄悄推门进了病房。
只有近门廊的一盏柔光灯亮着,房内静悄悄的。
梁水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苏起一见他那样子,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胡乱抹着,床上的人忽动了一下,他微睁开眼,并未太清醒,嗓音暗哑:“你来了?”
“嗯。”她握住他冰凉的手,微哽,“水砸,你疼吗?”他没回答,半垂着眼,呼吸很沉。忽然,他如抽筋似的,猛抬了抬下巴,眉心紧促,表情扭曲,嗓子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右脚在病床上踢腾了一下,似乎想动左脚。可
左脚绑着绷带,动不了。
他压抑着,但陡然一阵剧痛叫他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嗯……”他抠紧她的手,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滚进鬓角。
苏起吓坏了,起身要摁铃,门却被推开。护士拿着根针管进来,从吊瓶缓冲管的注射处扎进去,药液顺着吊管进入他血液。
他胸膛剧烈起伏,重重喘息着,平复下去,阖上了眼。
苏起问:“护士,他怎么了?”
护士道:“刚止痛药过了。补一针就好了。”
苏起问:“那要是晚上再疼怎么办?”
“这药8小时才能打一支。万一实在疼得不行,去护士站拿口服药。”护士说,“不过应该没事。昨晚都熬过来了。”
护士出去了。
梁水整个人也静了下去,不知是不是药效的作用。
苏起守了他很久,以为他还会醒,但他没有。她有些撑不下去了,把陪床拉开,轻推到病床边,挨着他睡下。
她侧身握紧他的手,想着晚上他要有动静,她能立刻醒来。但他一夜未动,次日天亮,护士进来换药,苏起醒来,才发现梁水早已经醒了。
他微侧着头望着窗子的方向。
白色窗帘拉着,冬日的阳光变得愈发朦胧。
护士换着药,苏起瞥见他左脚踝后血红的伤口。她握紧了他的手,但他没有反应。
等护士走了,苏起拉开窗帘,金色的稀薄的阳光铺满他的病床。他微微眯眼,垂了下眼睫。她的身影被笼在阳光里,有些不真实。
苏起回头看他。
梁水亦静静看着她。
她过来趴在床边:“脚还疼吗?”
他极轻地摇了下头。
苏起瞧他半刻,他脸色苍白,始终不说话,人很消沉颓废。她小声:“水砸,你在想什么?跟我说好不好?”
他看着虚空,说:“要是多休息一分钟,要是少跑十米,是不是,就躲过去了。”
苏起霎时心痛得像四分五裂掉。
他蹙着眉,闭上眼睛。
“会好起来的。”她轻声,话说出口,却也无力。
病房内陷入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他说:“水。”
苏起给他倒了杯温水,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揽着他肩膀,将他搀抱起来。她力气很小,多半是靠他自己,梁水被她手臂环绕着,喝了半杯,一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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