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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仿佛这一辈子,似乎就如此到头了。
于是那天晚上他跑了。
他带着伤,打晕了下人,咬着牙翻墙跑了出去。
他跌跌撞撞出去,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就是想去一个地方,他不受欺凌,他所有努力能得到回馈,他所有优秀会被承认。
少年人的愿望太简单太直白,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于是他想起别人说过,护国寺的和尚慈悲为怀,他想着,不管怎么说,先去找个地方活下来吧。于是他咬着牙撑着自己到了护国寺,那天下着小雨,他发着烧,带着伤,一步一步走在护国寺台阶上。那条路太长,他爬到一半,就再也扛不住,一路滚了下去。他摔进
林子,再也没有了力气,便躺在那里。
他又冷又害怕,同时又生出了些无端的尽头之感,觉得这一辈子如此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
然而便就是那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小姑娘的惊叫声:“呀。”
说着,一双温暖的手抬起他,带着惊讶道:“宋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3】
那人便是蒋纯了。
那时候蒋纯也就十一岁,他们同年。她跟随着她家大夫人去护国寺上香,她姐姐让她下山来买点心,便遇到了他。
她将他背起来,送到了林中一座竹屋,留了些糕点和水给他,又拆了他的衣服给她细细绑着伤口。
他问她,你是谁?
她便笑,我乃左将军蒋宏之女。
“嫡女?”
“庶女。”
蒋纯垂下眼眸,宋世澜趴着,有了那么几分不好意思,便道:“你怎么识得我?”
“前几日宋公子猎狼之时,我在。”
蒋纯笑了笑,她其实长得不算特别耀眼的美丽,不过清秀而已,但她气质温和柔软,让人心生亲近。
他看了她一眼,想起来那日那声“啊”,便想了起来,他不由得道:“你那日似乎有些担心我?”
他对人的情绪感知得清楚,蒋纯被他的敏锐惊到,露出诧异之色,片刻后,她便调整过来,笑了笑道:“宋公子真是敏锐。”
“你担心我做什么?”
“宋公子如今这样出现在这里,难道不该担心吗?”
听到这话,宋世澜抿了抿唇:“你早猜到我有今日?”
“什么身份,做什么身份的事。”蒋纯叹了口气,宋世澜听得这话便怒了,翻身起来道:“你便觉得,我当认命了?!我是庶子,这便是我的命?!”
“这不是命,”蒋纯按住他,认真道:“这只是身份。”
命不可以改,身份却能改。宋世澜被这番话说愣了,片刻后他却是反应过来。
什么身份做什么身份的事儿,想要做出格的事儿,那就得改了自己的身份。
“我们这样的身份,就得学会忍得,让得。便就是争,也得把血吞下去,力求一击必中的争。韩信忍得胯下之辱,宋公子,”蒋纯抬眼看他,认真道:“您得学会忍得。”
宋世澜没说话,他静静看着这个人的眼睛。
他干净又平和,如秋日下波澜的湖水,波光粼粼。
她照顾完他,便起身离开了去,他吃完她给的糕点,咬牙回了承恩侯府。
此时已是入夜,他逃出去的事情,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便就是被他打晕的下人,都不知道是谁打晕的自己,反而报了有刺客,全府在抓那个不知名的刺客。
他回到屋中去,秋夫人在床上躺着,她病了,咳嗽着。
宋世澜去了她身边,给她倒了水,秋夫人咳嗽着道:“儿啊,别争了,也别气了,啊?”
“好,”这一次,他笑起来,温和道:“母亲,我不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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