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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判断力,在左将军府中,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既然雷续之明锐如此,那后继的安排,就会很好说了。
这时暮色已然苍茫,刘备起身亲自取来一盏铜灯,摆在舆图边缘照亮。
局势如此被动,为什么自己还要动用赵云这样的重将,动用视若珍宝的白毦精兵数百投入茫茫灊山?那是因为自己需要一支新的力量,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秤砣,重重地砸进荆南!
“我要打破这个局面!”刘备大声道:“续之,你再看!”
这名两鬓染霜的老军人探手指划舆图:“孙刘联盟抗曹的主旨,绝不可动摇,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能有所作为。我意欲将淮南人众投入到两处,以制约东吴。续之,你和庐江雷氏的部曲子弟,可自行选择一处落脚,另一处,则交给归属左将军府的编户齐民。”
刘备指出的两处,一个是零陵郡北部的昭陵县;另一个,是在公安以西、夷道以东,以南郡孱陵县西部为主,再并入周边各地而新设立的县,名叫乐乡。
雷远仔细观看舆图,揣摩玄德公的用意。
既然能被左将军府择为数万人立足之所,自然都是原川旷远、田土膏良之地,这方面不用担心。
昭陵是零陵郡北部的军事重镇。此地东距洞庭,西连五岭,接九疑之形势,控三湘之上游,与长沙并为唇齿。如果以军民万人屯驻以此,足可以阻止东吴的力量南向渗透,确保零陵、桂阳两郡。
而乐乡……雷远只知道此地西接峡江陆道,北与江中沙碛相连,是江津间的要隘。至于其它的……雷远久久凝视地图,渐渐明白,凭借此地切断东吴势力向北发展的通道,可以保障左将军府驻地公安城的侧翼安全;同时,以乐乡为基地往西南发展,能够深入五溪、弹压荆蛮,往西北,则能够直入三峡,打通“跨有荆益”的唯一通道!
这两处,都是压制东吴势力扩展的关键之处,在这两处分别投入两万余的人众,就像是在东吴势力范围的边缘凭空筑起高墙巨坝。东吴以水道优势切割荆南领地,而玄德公则凭借陆地上的城池据点,反将彼辈限制在水道的狭窄范围,再也动弹不得。如此一来,左将军府的力量反倒可以自如抽调,从而夺取主动。
这是针对东吴的一面。而玄德公的这个安排,又有因应雷远在灊山中要求的一面:通过将淮南人众当中,属于左将军府的那部分编户齐民,与属于庐江雷氏的部曲子弟分成两处安置,从而确保左将军府能够切实收编民众,也阻断了庐江雷氏利用其影响力,继续控制淮南人众的一切可能。
这不是阴谋,而是再坦然不过的治理手段;一切都摆在台面上,摊开了利弊,有得必有失,任君选择。
刘备沉声道:“续之,此前我已在左将军府中颁令,以令尊功绩,擢为偏将军,印绶官服等一应封赠,克日即到,眼下令尊病体未愈,由你代领即可。而对你本人的任命,须得看庐江雷氏意欲立足何处。如在昭陵,我将重设零陵北部都尉一职;如在乐乡的话,续之暂为乐乡长,日后,则可出任荆州护南蛮校尉。”
他以手撑地,起身伸展了下腰身:“当然,这决定如此重大,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三日、五日,想来还能等得起。”
话音未落,雷远探出手臂,在代表乐乡的小圈上点了点:“何须迟疑?主公,我愿出任乐乡长。”
刘备回身看看雷远神情,奇道:“这两处的地理环境或有优劣、所关联的职务也有高低。续之竟不需要商量商量,仔细权衡的吗?”
雷远连连摇头:“都是为主公效力,何须计较官职?我只想到,庐江雷氏本是山野间的土豪。既然来到荆州,便希望距离中枢近些,最好能常在主公眼前,这样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若去昭陵,离公安城太远了,那就依旧是山野间的土豪,我岂不白忙了一场?”
刘备大笑。
与雷远之间的正事既然谈得顺利,刘备觉得十分愉快。眼看夜色已深,他索性便不返回夏口,提出就在大帐与雷远同榻而眠,抵足夜谈。以当代的风俗,男子同榻而眠,更显交情深厚。
雷远虽不习惯,但玄德公盛意拳拳,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推辞,无奈之下,只得从了。
当夜两人又谈说他事,或谈民生疾苦,或谈山川地理的形势,偶尔又提起秦汉以来兴亡的事迹。刘备经历丰富、见闻广博之极;而雷远凭着前世的记忆,纵然注意藏拙,也时有独到的见解。
两人直谈到天色放亮才歇。
次日才知,赵云整夜未眠,侍从在外。雷远连连向赵云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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