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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上官麟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那小真儿怎么办?”
上官筠几乎气笑了,她一贯知道大哥是混世魔王,但适才看他说话还头头是道,有了长进,一遇上女人,就立刻原形毕露混账起来:“大哥,我是你的亲妹子!你倒去关心一个宫婢?这等,我嫁过去做王妃,就替你把那婢子讨来,赏与你如何?”
上官麟却被这前景给吓坏一般双手摇晃:“不不不!这不对……”他双目茫然,不知所措,胡乱地安慰妹子:“你别想太多,我去和阿爹聊聊,我得和阿爹聊聊……”
上官筠本想说父亲在静思,但又转念一想大哥到底是嫡长子,再怎么混账,也和自己有着情分,便肃容低声道:“大哥,我们兄妹一体,我要嫁秦王,也不是为着我自己,而是为了上官家,我不想嫁应家,求大哥替我说服父亲!”
上官筠含泪犹如梨花带雨,十分可怜,但上官麟却神思不属,整个人仿佛惊呆一般,嘴上只是胡乱应着,往书房而去。
上官麟和上官谦的谈话却并不融洽,父子在书房密谈了一个时辰,伺候的人一个都没有能进去,之后上官麟就摔了门而去,然后当晚便回了北营,没回府过。
京城人都关心的应家向上官家提亲的事,最后却没有了下文。
因为西北有变。
突厥犯边,本来是没事的,偏偏隶属幽州地界,称得上是西北大门的高岗城守将,竟然不战而逃,群龙无首,守军一击即溃散,城守自尽,门户大开,突厥只用了三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连占五城,其中还屠了一座城,因为这座城抵抗比较久,突厥干脆利落地屠了满城妇孺子民,以此震慑后来,血腥手段很快吓坏了老百姓们,战报传到京城之时,突厥又已占了一城,他们闪电一般地劫掠,用大乾的马,大乾的粮草,补充了自己的军队,驱使大乾的民夫来建造工事,用俘虏的兵士挡在前边作为肉盾,冰冷而血腥地斩开了一道血路,悍然直指京城!距离京城,最近也不过只剩下三座城而已。
应无咎和应夫人连夜赶回了范阳,京城这点儿女婚姻和阴谋,都已不值一提,朝堂震动,皇帝震怒,下旨三法司议罪,问责起最开始不战而逃的城守,不仅要抄没其族,全家问罪,还要问责提拔推荐他的人。
然而待到把那没骨气渎职的城守全家抓来后,朝廷上下尽皆无语,原来这城守全家,就是一屠户!家里上下老小,个个慌得没脚鸡一般,细问下来,原来这何姓屠户,祖传杀猪的手艺,也有一把子力气悍勇,家里杀猪赚了点钱,就有些想着荣耀门楣来,但一家子都没有读书过,科举进身,那也不知要几代人才供出来,武举倒是有希望,奈何人家大字不识几个,连武举最基础的策论都过不去,市井听说朝廷能花钱买官,便凑吧凑吧,一家子将攒下来的三十万钱,都拿去走了门路,想着买个官当当,听说当官赚钱,走的东阳公主的门路。
偏偏这么巧正经历了年前斜封官罢官那一遭儿,虽然最后还是重新任命了斜封官,说是可量才叙用,到底严格了许多,一个屠户,又是常年在京里杀猪的,认识的人不少,若是和别的斜封官一样,在京里冷衙门里头任个文职,大字不识的屠贩量高位,实在太招眼了,然而有钱不赚又舍不得,这公主府上经手的人煞费苦心,秉着不给公主招麻烦的道理,索性便往兵部插去,想着这人长得高大凶悍,安排个军职,管管军需马匹,多少也有点油水,也不当回事。
边境高岗城,油水最少,风沙又大,没什么油水可言,这屠户安插进来,就被人一杆子支到了那边,他长得威武,又有一股悍勇之气,到了那边报到,因着平日里见人多了,并不怯场,好吹牛,说起话来高声壮气,言必称某某国公府去过做客,园子如何,某某侯爷爱喝鹿血,又不许那鹿立刻就死,必要让人开的小口子,慢慢啜饮,京里各高门贵族八卦,他如数家珍,说得宛如亲见。边境的守将又听说是京里贵人特意安排下来的,只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勋贵之家的子弟,到边境镀金的,年纪轻却品级高,小心翼翼地奉承着,但凡有个什么立功的机会就给他添补上,没多时竟也得了不少战功,偏偏机缘巧合,那高岗城的城守突然病死了出了缺,这边揣摩上意,将他名字添进了备选名里,兵部接了奏报,也没细查履历,只看了下功劳还不错,倒也没就升了城守,只提了个游击将军,又另外调了名够资历的老将去任守将,这老将却不高兴了,高岗城出了名的事多油水少,于是磨磨蹭蹭地去上任,就是这么巧,就这空档,突厥人来了。
本来,高岗城有驻军三千,城池坚固,易守难攻,便是没有守将,副将一边防守,一边立刻命人飞报附近的箭林城、高原城守将驰援,阻上几日,朝廷再派大军,完全来得及的。然而山中无人,猴子称大王,守军最高的军衔竟然就是那刚提拔为七品游击将军何屠户,何屠户杀猪不怕,真遇到突厥凶恶之极的杀人不眨眼却吓破了苦胆,他一心奔着赚钱去当的官,何曾知道什么尽忠报国?自然腿软撒腿就跑。
于是高岗城全无抵抗,连附近的箭林城、高原城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突厥人一锅端了,中原门户大开。
奇耻大辱!朝堂衮衮诸公知道这一切的发端,都不过是因为一位屠户花了三十万钱,买了一个小官而已,全都无语了。斜封官本来就遭人诟病,这一次再次到了风口浪尖上,朝堂一片沸反盈天,妇人参政,卖官鬻爵,误国殃民,这些劾章雪片一样地飞向朝廷,朝廷一连撤了数名兵部官员,又降级使用,待立功赎罪,那倒霉的屠户一家子都被连坐下狱论罪,东阳公主一系官员以及其他斜封官们全都龟缩不语。
如今只有另发大军迎战,将突厥堵住,然而如今地方节度使坐大,在突厥路上就有范阳、幽州节度使在,若无一强有力的统帅为兵马大元帅,代表朝廷下去统帅联军,调兵遣将,使地方节度使们配合策应,则无以拒敌,但这兵马大元帅,应该由谁任命?朝廷议了几日,竟无合适的人选,几位老国公,不是称病,就是腿疾,其他的资历不足,难以节制诸节度使,若是随便任命个人去,只怕突厥未灭,反让节度使坐大,朝廷危如悬卵。
如今战局大为不利,各地节度使更不是好欺负的,若是战事失利,那责任就大了!弄不好可就是夷族的罪名,若是赢了,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众人心知肚明,此事因东阳公主而起,如今东阳公主理屈龟缩,严荪等人也因为前些日子对东阳的退让而灰头土脸,无形之中皇帝已经胜了一局,东阳公主和严荪被狠狠地打了脸。然而皇帝毕竟历来不言不语仿佛只以东阳公主为尊,最近一年却忽然露了锋芒,屡屡掠了东阳的风头,显然其志不在小,这是要抓军权了,这个时候谁站出来担任这个兵马大元帅,谁就代表了皇帝,如今大敌尚在,众人苟且,尚可周全,一旦突厥打退后,这兵马大元帅之位,安能安坐?必遭清算!。
朝廷诸人,不少是经过圣后一朝的大清洗的,那一回上上下下的清洗,早就将许多文人的脊骨敲断,将武人的胆子吓寒,勋贵武将们,当初不免也有不少站队错误的被清洗掉的,如今硕果仅存屹立不倒的,不是本来就是混日子的糊涂虫,就是心里清楚的,谁肯来做这倒霉催吃力不讨好的兵马大元帅?
又议了两日,悬而未决,前线接连不利,秦王李知珉终于站了出来,请命出兵抗击突厥。
朝上诸人,是万万没想过秦王会站出来的,毕竟年纪尚及冠,没听说过弓马兵事上有何知兵之处,又一贯平庸,上次虽然查私铸铜钱一事得了些风头,近年来建书楼、疏散百姓一事上也有点名声,却大多数人认为是皇帝在替儿子铺路,背后教的。
但如今转念一想,却发现秦王居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人,国家危难之际,朝廷必是要出兵的,总不能真的内斗把天下给丢了,秦王本就是皇帝的嫡长子,天然同盟,不存在站队,正儿八经的一品亲王身份,名分也算贵重压得住,好歹凤子龙孙,使唤几个节度使还不错,封邑也在幽州,理上也说得过去,虽然年纪轻点儿,谁还指望真上阵杀呢?细细地挑上几个知兵的老将替他压阵便好了,而皇帝推出自己嫡长子,自然是有打算的,但这都什么时候了,甭管哪一派,救国最重要啊。
秦王上表没多久,上官谦嫡长子,羽林中郎将上官麟以及东阳公主嫡长子王慕岩上了表,自请出征救国。
皇上大喜,称朝廷有此生机勃勃年青一代,公忠体国,奋勇争先,报效朝廷,着实可嘉,一律准了,着兵部议授军职,随大军出征。
朝廷心知肚明,这是各方都派了年轻一代进军,东阳公主那边这次算是闯了大祸,只能以亲子入军去找补回来,而上官谦这边想必是前些日子女儿选妃失利,于是另辟蹊径,只是上官谦就这一子,都能舍得真送到前线去,可见其决心了,朝臣们却不知上官麟上表自请出征,乃是自作主张,上官谦却是拿这个长子毫无办法,总不能儿子上表,老子倒拦着儿子报国的。
各方利益微妙地达成了一致,秦王一轮调兵遣将、运筹粮草,点发民夫,不多时,便领了大军出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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