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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岸土质过于疏松,木桩易于为海浪冲毁,若砌石岸,江水冲刷,久必渗漏,仍会塌陷。”林义哲不动声色地将他提出来的方案否掉,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换址建议,“马限山西北簏之江岸土质紧密,且有马限山阻挡台风,为造船之良址,将厂区迁至此处,可为久远万全之计。”
“你休要胡言乱语!”周开锡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瞪着林义哲说道,“如今之厂址乃左公千挑万选方才选定之地,你一介微末之员,学识短浅,懂得甚么?敢说如此大话!只不过一场风暴,便视现今厂区为险地,欲要全部搬迁,你可知这当中要耗费多少财力人工?”
看到身为船政提调,又是护理福建巡抚的周开锡气急败坏喝斥林义哲的样子,夏献纶和吴仲翔等船政官员皆眼现惊讶之色。
“新址有大山阻挡台风,岂不比石壁更为坚固?且无须花费人工,如今旧址已被破坏殆尽,若重新夯土打桩,形同重建,不但浪费人力物力,且未必坚固,若台风再度来袭,岂不又是一场无用功?”林义哲仍是神态平和的侃侃而谈,只是声音略高了些。他听到周开锡说换址耗费财力人工,便顺势给他算起了经济帐,“难道我等非要再经历一场台风之灾,将无数钱粮性命耗于无用之地不成?”
听到林义哲的分析,周围吴仲翔等几位船政官员虽未说话,但从表情上便能看出,他们心里是赞同林义哲的意见的。
“林鲲宇!你如此处心积虑要换厂址,究竟是何居心?”周开锡急了,见算经济帐不成,便干脆打出了道德牌,“此地是左公千挑万选深思熟虑才定下的,左公之思虑深远,岂是你能比的?你沽名钓誉,妄发议论,欲置左公于何地?”
听到周开锡话里话外反对换址竟然是为了顾全左宗棠的面子,林义哲心中怒气升腾,但他言语之间,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敢问周大人,是左公的颜面要紧,还是这船政上下千余口的身家性命要紧呢?”林义哲微微一笑,反问道,“周大人口口声声咬定旧址为左公选定,不可更换,若是船政因此再遭劫难,左公得知竟是为其虚名所累,颜面又将何存?周大人这又是欲置左公于何地呢?”
听到林义哲话语如同刀锋般犀利,切中要害,但言语平和,神情自若,一副“圣人怒发不上脸”的样子,沈葆桢等人心惊之余,也不禁暗暗赞叹起来。
周开锡让林义哲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只是一张脸憋得通红的坐在那里,瞪着林义哲。
“还有这‘第一号轮船’,周大人是不是也要说,是左公订下的船型?”林义哲看到周开锡尴尬的样子,索性开始吐槽起“第一号轮船”的船型缺陷来。
“此船船型,外观看似为炮船,而机舱、货舱几占船内空间三分之二,受弹面积大增,以之出海作战,必不敌真正之炮船。而较之商船,运货量又小,无力和商船争竞。此等非驴非马之船,造来何用?”
“你放肆!”周开锡大怒,一拍桌子,戟指林义哲,大声喝道,“林鲲宇!你眼中还有左公吗?”
“在下眼中,只有大清的船政,至于其它……”林义哲迎上了他的目光,冷冷地答道,“却是不敢有的。”
“你……简直是狂妄!”周开锡的脸几乎成了猪肝色,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他憋了半天,却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狂妄二字,在下也是万万当不得的。”林义哲毫不客气的回敬道,“若论狂妄,又有哪个能及左公分毫?”
“你!……”
此时的周开锡喘着粗气,对林义哲恼恨到了极点,但却偏偏不能发作。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但是沈葆桢的亲侄子,又是林文忠公的亲孙子,而左宗棠曾拜林则徐为师,细论起来,林义哲的“父亲”林汝舟还是左宗棠的师兄,如果他真为今天之事硬要为左宗棠出头,等于是给左宗棠扣上了欺师灭祖的帽子。
“好了,鲲宇,勿再多言。”沈葆桢看到二人说得越来越僵,不想让周开锡过于难堪,对林义哲说道。
“是。”林义哲恭身为礼,回到了沈葆桢的身边侍立。
“鲲宇所言,是为了船政久远之计。船政初创之际,无前例可循,左公睿智无比,亦有思虑不周之时,也是常事。”沈葆桢对周开锡温言道,“左公尚且如此,何况我等。是以船政大小等事,我等皆须慎之又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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