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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兰轩,欧阳戎离去的西厢书房内。一张茶桌前。
此刻正围满了人。
却无人开口打破沉默。
离闲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手掌撑着茶桌,桌面上的茶具,不时发出些“咯咯”声响,正颤动不已。
韦眉站在丈夫身边,扶住他手臂,她脸色有些怅然,似是也被勾起了一些往事回忆。
身后方,苏大郎沉默寡言。
谢令姜笼袖静立,同样缄默不语。
苏裹儿默默走到门边,素手紧抓袖口布料,微抬下巴,眺望欧阳戎离去的院门方向。
苏裹儿挺能理解阿父的心情。
当初阿父刚刚即皇帝位,尊祖母卫氏为皇太后,但是阿父根基薄弱,实质被架空,朝廷大事皆取决于悍母。
于是阿父只好重用韦氏外戚,试图构建自己的朝堂势力,对此,祖母卫氏听之任之,就与当初的郑庄公一样,有意纵容诱使,最后导致矛盾爆发。
当时阿父进行了一系列人事任命,光速提拔了韦家岳父,最后想将其擢升为侍中,也就是政事堂的宰相职之一,却被朝中大臣反对。
阿父贵为天子,政令受阻,自然大怒,冲动之间,脱口说出,他就算将天下给岳父也无不可,难道还吝惜一个侍中职位?
此等负气冲动之言,自然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成为了一根导火索,祖母卫氏借机密谋各方,将阿父废为浔阳王,另立第四子离轮为新帝。
此后,朝政全部落入了祖母卫氏之手,再后来,便是登基称帝,改乾为
这场改变她家命运的废帝风波虽然已经过去了十数年,但是却给阿父留下了极大的内心阴影。
苏裹儿曾听阿娘提过,阿父经常午夜骤醒,惊恐梦呓,扑进阿娘怀里,痛哭流涕。
苏裹儿并不觉得阿父有多么怯弱好笑。
他或许当年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但是绝对是一位合格的丈夫、一位合格的父亲。
而她那位素未蒙面的祖母则正相反。
苏裹儿微微侧转身子,瞄了眼离闲攥在手心里的纸条。
她走上前去,趁着韦眉与苏大郎聚拢安慰离闲的间隙,接过了后者手中的纸条。
谢令姜侧目看了眼特立独行的苏裹儿。
苏裹儿悄悄垂目,眸光在属于欧阳戎的那一行字迹上停顿了一小会儿。“遂为母子如初······郑伯克段于鄢吗······这世上难道真有料事如神、未卜先知之人?”
额心点有鲜红梅花妆的小女郎心中轻轻呢喃:
“欧阳良翰······不愧是那道箴言里的贵人,现在也是···我家的贵人吗···
与阿父离闲的注重点不同,苏裹儿与欧阳戎一样,也觉得“遂为母子如初”这一句最为精妙传神。
对了,还有“郑伯克段于鄢”,这个精妙绝伦的典故。
若是随后的局势发展,真如刚刚欧阳良翰所言,与她们偷听到的一模一样,卫氏女帝会母子缓和,重新启用她家,重返洛阳,分化保离派,缓和离卫矛盾······
那么,她家这一番起起落落的际遇确实是十分契合“郑伯克段于鄢”了。
因为卫氏女帝与春秋称霸的郑庄公一样,在帝王权术方面无可挑剔。但在家事亲情方面,却是为史官与后人所不耻。
纵使功业显赫的二人再怎么渲染传扬幼弟叔段、儿子离闲得寸进尺、骄纵蛮横、不似人君。
再怎么装无辜,装作迫不得已出手。
二人都没法解释,他们作为兄长、作为母亲,为何不及时管教并制止?若是教而不改,那么出手,自然没错。
可是不教而诛,其心可鉴。
归根结底,二人还是打心眼里把弟弟、把儿子当作了敌人对手,没有丝毫顾及兄弟之情与母子亲情。
对方惹天怒人怨的所作所为,正合庄公与卫氏女帝的心意,欲擒故纵,可以正大光明的除去对手了。
兄不兄,弟不弟,母不母,子不子。
不外如是。
而最后结尾那一句“遂为母子如初”里的“如初”二字,更是绝妙。史书记载,姜夫人生下庄公时,受到了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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