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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午后,一艘悬挂葡萄牙国旗的商船独自航行在徐波荡漾的海面上。告别了美丽宁和的亚速尔群岛,它正驶向烽烟四起、战火纷飞的欧洲大陆。英、法、德、俄、奥、塞这六个主要参战国的人口和土地面积占到了欧洲的三分之二,自从反法联盟战争以来,欧洲还从未爆发过如此规模的战事,枪炮技术的发展则使得军队的消耗速度达到了空前的程度。在过去的不到三个月时间里,交战双方的阵亡人数竟比过去一百年死于战场的军人还要多!
战争既意味着杀戮与死亡,也意味着机遇和财富。德国潜艇在大西洋海域频繁活动以来,最繁忙的航线渐渐变成了舰船坟场,即便如此,大量的协约国船只依然穿梭于德国人公布的交战海域,许多中立国商船亦在利益的驱使下秘密为协约国运送物资。此时的德国海军已在北海战场掌握了主动,没必要孤注一掷地采取无限制潜艇战,所以德国潜艇非要有确凿证据证明中立国船只违反中立法,才能对其实施攻击,这就给了运载违禁品的中立国船只在被德国潜艇拦下之前全速逃走的机会。不过,随着两条恶名昭彰的德国袭击舰“布吕歇尔”号和“格劳登兹”号进入大西洋,这种侥幸的机会越来越少。从9月中旬到10月中旬,两艘袭击舰在大西洋海域总共拦截了42艘中立国船只,并且全部进行了登舰检查,对运送禁运品前往交战区的17艘货船,在强行撤走船员后悉数予以击沉。局势所迫,许多载有禁运品的中立国商船纷纷躲进港口或是转往远离战区的中立国,导致英法等主要交战国的粮食、饲料、矿石供不应求,价格大涨。
眼前这条商船属于典型的远洋货轮,吨位大、吃水深、航速快,适合运载大宗物资进行跨洋航行,配备的船员有数十人之多。尽管天气晴好,风平浪静,这艘船上的船员们却一个个表情阴沉,似有深深的忧惧笼罩心头。
“北方海面发现烟柱!”
从瞭望台传来的声音就像是在安静的餐厅里摔碎了盘子,立即引起了所有人不悦的关注。耸立在船体中部的船桥上,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船长快步走出驾驶舱,举起他的大号望远镜望向北面,一对炯炯有神的浓眉很快皱了起来。
“两艘战舰……倒霉,我们不会碰上德国人了吧!”
体格健硕、年龄在三十岁上下的大副站在船长身旁,他敞开衣襟,露出插在腰带上的左轮手枪,嘴里嘟囔道:“难道是那两条突然没了消息的德国袭击舰?从北部航线来这里可有差不多一千海里的航程,这样一来倒是跳出了英国海军的围追堵截,还真是狡猾啊!”
在看清对方的面目之前,船长自我安慰道:“好吧,如果真碰上了那两条德国袭击舰,我们逃肯定是跳不掉的,但可以赌一赌运气,只要他们没发现藏在木头里面的黄铜,我们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大副手继续盯着海面,片刻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嘿嘿,那是两条一模一样的战舰,绝不会是堂吉诃德和他的蠢仆人!”
《堂吉诃德》是出版于17世纪的,英国海员最先将“布吕歇尔”号和“格劳登兹”号比作堂吉诃德和他的蠢仆人,以表示对它们的轻蔑和嘲讽,然而英国海军始终没能将这两艘“狂妄自大、不知死活”的德国战舰拿下,这反过来成了对英国人的绝佳讽刺。
在视线尽头,两个轮廓、大小完全一致的灰色舰影正朝这边快速驶来,虽然可以排除它们是“布吕歇尔”号和“格劳登兹”号的可能,但船长脸上却没有大副那样的轻松,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就一会儿功夫,船上的船员们都得知了北方有两条战舰驶来的消息,不在工作岗位上的人纷纷来到甲板,他们交头接耳,情绪显得非常浮躁不安。
“要真是德国人,在他们登船检查之前,一定要跟船员们交代,让他们尽可能保持镇定,千万别在德国人面前漏了马脚。”船长向他气质彪悍的大副吩咐道,“还有,所有的武器都给我藏好了,枪是不可能打得过炮的。”
“明白了!”大副瓮声瓮气地应承下来。
等到那两艘双胞胎似的战舰驶近了一些,船上的人们终于透过望远镜看清了桅杆上的旗帜:白底,黑十字,中间赫然站立着一只展翅的黑鹰,左上角还有黑红黄三色铁十字徽图。
这是德意志第二帝国的海军战旗!
“停-止-前-进接-受-德-国-海-军-检-查!”
当船长轻声读出这国际明码时,船桥上一片沉寂。
“居然是德国海军的装甲巡洋舰!”大副瞪着眼睛说。
“它们一轮射击就能把我们送入海底,停船接受检查吧!”船长既意外又无奈地吩咐到,“叫报务员立即给英雄港拍发电报,我们在正常航线上受到了两艘德国装甲巡洋舰的拦截。”
“等等,它又发出了另一条指令。”大副一字一顿地解读,“禁-止-你-船-使-用-无-线-电否-则-开-炮-击-沉!”
船长顿时哑然,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枪不可能打得过炮,这艘葡萄牙货船很快将航速降了下来,在德国战舰靠近的过程中,报务员的手指始终没有触碰发报机的按键。
因为海风的关系,桅杆上的葡萄牙国旗并没有垂落,但在高出自己一大截的德国海军战旗面前,它是那样的没落和缺乏生气。
“放下汽艇,右舷副炮保持戒备!”
威风凛凛的德国装甲巡洋舰“沙恩霍斯特”号上,舰长舒尔茨上校通过话筒指挥他的舰员们前去登船检查,而施佩伯爵一个人靠在栏杆上,静静看着眼前这艘葡萄牙货船。
在战舰的右舷,舰上那架大型起重机转到舷外,上面的吊钩上系着一艘交通汽艇,舰员们缓慢而平稳的将它放下,直到底部安全触水,所有这些动作根本听不到口令声,而全都按照舰上的海军口笛声操作着。
从上往下看,那艘汽笛在战舰舷侧显得如此渺小,就像是孩子的玩具。事实上,这艘装甲巡洋舰巨大的钢铁舷墙比海面足足高出十米。
在德国战舰的炮口下,葡萄牙人没有做出任何敌对举动。按照德国人的要求,船停之后,所有人,包括厨师和司炉工,都一一走上甲板,船桥上也站着人,他们无一例外的以好奇和惊恐的眼神看着这两艘强大的德国战舰。
两艘满载陆战队员的交通汽艇相继开了过去,一靠上货轮,全副武装的德国海军士兵便展现出敏捷的身手,顺着软绳梯迅速爬上甲板。
一时间,甲板上充斥着响亮的脚步声。
“格奈森瑙”在外围警戒,“沙恩霍斯特”号虎视眈眈地停在侧旁。登船的德国陆战队员迅速控制了葡萄牙商船的甲板和驾驶室,衣着整齐的船长礼貌的接待了他们,所有船员都顺从地呆在甲板上,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不一会儿,登船的陆战队员通过小旗发来信号:该船为葡萄牙籍货船法鲁号,总登记吨位7240吨,运载4850吨圆木从加拿大的哈利法克斯前往葡萄牙的里斯本,官方登记文件没有发现问题,已派人进入货仓进行查验。
舒尔茨打趣道:“五千吨的圆木,够做几十万套桌椅,或是一艘三层的风帆战列舰。”
施佩伯爵淡淡地说:“伊比利亚半岛出产优质的榉木和橡木,何必不远万里从加拿大进口圆木?”
舒尔茨心领神会,他立即让通讯官向登船的军官发出信号:严查货物!
只要有心为之,再严密的伪装也能够识破。过了足有半个多小时,几名德国海军士兵带着黄灿灿的块状金属回到甲板,葡萄牙船员当中顿时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对面的战舰上,施佩伯爵一声轻哼,舒尔茨旋即命令登船士兵把所有的船员驱赶到救生艇上。葡萄牙人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货船将要遭受怎样的厄运,在这样的情势下,能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他们只好从旗杆上降下葡萄牙国旗,顺从地分乘多艘划桨式救生艇离开。
在“沙恩霍斯特”号的右舷,大型起重机又开始工作了。随着另一阵哨子响声,交通汽艇连同上面的陆战队员一并被吊离水面。渐渐的,汽艇地升高到与主甲板相平的位置,几秒钟后又高出了甲板,并摇摇摆摆地升高到军舰中部,水平地往里移动一段距离,往下进入开着的艇库。最终,伴随着一个沉重的响声,汽艇停在了艇库的垫木上。
“加速至18节,航向正西!”
随着施佩伯爵一声令下,“沙恩霍斯特”号的万吨之躯微微振动起来,它很快在漂亮上划出一道弧线,舰艏傲然指向亚速尔群岛所在方位,而舰上的150毫米副炮早已瞄准葡萄牙货船的水线位置,拉开一段距离之后,这些威力强劲的副炮连连开火,多半炮弹都准确地命中了目标。那艘倒霉的葡萄牙商船很快倾覆,显然是因为货舱里的圆木为它增加了额外的浮力,它下沉的速度很慢,甚至有可能漂上好几天,但其它船只断无将它拖回港口去的可能,要知道大西洋的天气变化多端,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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