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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药大口喘着粗气,心下还有几分得意。
不是她自夸,她的准头向来很不错,想当年在石榴街与人打架时,她扔过鞋、扔过枕头、扔过匾、扔过鞋……
嗯,主要还是扔鞋。
没办法,谁让她腿脚没那些熊孩子快呢?
说来,那些泼妇也忒不讲究,打个架还要扯上孩子当帮手,红药先吃过几次亏,后来学乖了,只要看到几大几小冲过来,她立马脱鞋就扔,先把小的给砸哭了,再对付大的。
总之,她的准头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如今看来,也算宝刀未老。
此外,那大脸盆也是她一早就看好了的,今日特地提前一个时辰出门,悄悄去金海桥西把这东西给偷了过来。
说起来,因有个内安乐堂在,那金海桥西寻常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也正因此,便有一些躲懒的杂役,将没用的物件往那地方乱扔,久而久之,便堆出一座垃圾山。
这脸盆便是红药在垃圾里捡的,为的便是隐藏身份。
就算事后有人来查,这么个没人要的东西,也查不到她乾清宫小管事头上。
心下这般想着,红药却也知此时不是感慨之时,当下手脚不停,转身就把腰上缠的麻绳往树上拴。
那这麻绳的另一头便系在大脸盆上,只消将这一头系在树上,红药便可以借树之力,把吴承芳给拉上岸。
朔风如刀,将雪片刮得格外坚硬,扑上面颊时,生疼生疼地,红药赤着的两手很快便冻得通红,寒意从四肢百骸往里钻,身上那几分热气须臾便化尽。
她没敢戴手套。
那东西又没分个五指,笨拙得紧,根本无法系牢绳索。
然而,没了手套护持,手指自然便要挨冻,此时僵硬得仿佛变成了旁人的,根本不听使。
不得以之下,红药只能用牙齿咬住一头,硬掰着两手去拧另一头,试图打好一个绳结。
而在做着这些的同时,她还要时常分神去看吴承芳。
吴承芳仍旧扒在木盆上,面色青得发紫,两眼紧闭,似是昏死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红药总觉着,他口鼻中的白息似是比方才更弱,几乎瞧不出。
她不由心头发急。
从吴承芳落水至今,已然过去了至少二、三十息,若换在春夏之季,倒也不算太久,只如今却正是数寒寒天,且今日这天气还极冷,更兼风疾雪紧,他长时间泡在那冰冷的河水里,就算不淹死,只怕也要冻死了。
此念一生,红药直急出一脑门儿的汗,两手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动作反倒比方才更慢,一个绳结居然总也打不全。
待她好容易打好绳结,再戴上手套拉动绳索时,她绝望地发现,她拉不动。
她实在低估了一个浑身湿透的人的重量,即便那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亦重得远超她的想象。
红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将吴承芳连盆带人拉动了尺许远,而她已是两臂酸软,几乎抬都抬不起来。
不成。
照此情形,根本救不下吴承芳。
红药飞快停下动作,抬手便向衣襟处掏摸。
得找人帮忙,否则这人就要死了。
此时,吴承芳的身子耷拉着,口鼻间的呼吸越来越弱,若非天寒,他两臂已然被冻在了木盆边缘,只怕此时他又要重新滑入水中。
好在,这个瞬间,红药终于掏出了哨子,没命地吹了起来
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哩。
尖锐的、连续的哨音,刺穿了重重飞雪、凛凛寒风,回荡在空阔的玉带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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