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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寿芳垂首不语,心下却觉着,张婕妤说得一点没错。
这每月一次的晨定,头一个叫人不能忍的,便是这五花八门的香气。
如今还算好,天气和暖,门户皆可开启,便在仁寿宫坐着,亦不虞难受。
最怕的便是那寒冬腊月,门窗又不能开,那塞了满登登一殿的女人,香的臭的、浓的淡的,真真是什么味儿都有,再被那炭炉子一蒸,直能把人熏晕过去。
李太后便是怕了这气味,故每次晨定,皆远远坐在宝座上,与底下的嫔妃至少隔了十余步远。
这也就罢了,偏她老人家耳背,又爱说个话,每回聊天,底下的嫔妃自周皇后起,有一个算一个,皆须扯开嗓门、拔高音量,若不然,她老人家听不见。
是故,那太医院每年采购最多的药材,非是养颜、暖宫等妇人常用药材,而是如胖大海、蜂蜜、川贝、枇杷之属。
据说,有几个位份低、坐得远的嫔妃,便是因了在大晨定上与太后娘娘说了两句话,便把个喉咙给叫破了,足养了半年才好。
而即便如此,李太后也不肯将座位朝前移上半步,可见这气味恼人。
然而,这味道虽人人皆厌,却也是人人不舍,还奋勇争先,恨不能一味盖全香,教旁人都不得出头。
究其原因,却是每逢此日,建昭帝亦偶尔会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这千载难逢之机,谁不上心?
是以众嫔妃才会如此盛妆靓饰、华裳丽裙,一个个可着劲儿地捯饬,生恐落于人后,被比了下去,说来说去,为的不过是个“宠”字罢了。
思及此,张婕妤抚了抚鬓边花簪,面上亦生出了一丝期盼。
今日,她也用了上好的木樨芳露。
“寿芳,我今儿这花露,可还使得?”趁着四下人稀,张婕妤悄声问钱寿芳,语气中竟含了几分不安。
后宫美人甚众,若要脱颖而出,委实是百倍艰难的。
钱寿芳闻言,依然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沉声道:“回主子,奴婢觉着,这花露的气味很清雅。”
“是么?”张婕妤笑语嫣然,眉眼皆舒展开了。
这话她爱听。
清,则正;雅,则高。
有此考语,方才那阵香风,又算得了什么?
“进去吧。”她笑眯眯地道。
钱寿芳躬身应是,情知这马屁算是拍对了。
“今日咱们来得早,没准儿能和惠妃娘娘说上话呢。”张婕妤心情甚是不错,行不上两步,又转首叮嘱王孝淳:“好生在外头候着,尤其要看好这两个小的,别冲撞了人去,到时候谁也救不得你们。”
来至此处,她早将那贵主的款儿收起来了,处处小心,言辞间也带了出来。
“奴才记下了。”王孝淳躬身道,红衣与红柳也双双应是。
张婕妤这才搭了钱寿芳的手,缓步踏入蹈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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