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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子觉得遇见我,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白莫寅原本在整理床铺,将农妇送来的被子一点点铺开,听见她突然的问话,他手上停顿了片刻,也没有转身,只是望着床面上的大花棉被,平静地说道:“这并无所谓好坏……”
岑可宣心头一凉,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葫芦,原来他们二人的相遇,对他而言,仅是这样不痛不痒,无关紧要么?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我们都无法选择。”他终于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但遇见你,我觉得很幸运。”
“幸运?”
“是。”
岑可宣盯着他看了许久,他不闪不避,一双眼睛宁静平和,宛若山巅的白雪,小时候听哥哥说,想知道一个人有没有撒谎,便要盯着他的眼睛看,凡是心中有鬼的人,他的目光必然是闪烁不定的。
可是他没有,一点都没有。
那么为何……他会觉得幸运呢?岑可宣无意识摩擦着手中的药酒葫芦,两只手似是不知如何安放般来来去去,心里反复琢磨着这词的含义,许久许久,都再没有多说一句话。房间里放了一床干净的花棉被,床单上仍有有淡淡的谷草味,岑可宣擦完药酒便一直坐在床边上,又接清水洗了脸,洗漱整理了一番。
这农家中只有这一间多余的小屋,白莫寅扶着她坐到床边,又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榻边对她轻声说道:“快些睡吧,我守着你。”他侧坐在旁边,稍稍偏过头来认真看着她,眼里的神色沉甸甸如同窗外的夜色。
岑可宣的心里突然生出说不出的别扭——他分明心怀不轨,为何还能装得这般好?她想起自己曾经因和尚的妄语,去试探白莫寅。她问他与岑家可有交集,当时他很是平静地说:“岑家已经没落多年,如今去,怕是会让你失望了。”
他说得倒也文静,‘没落’二字便草草收场,可白连成当初分明血洗了岑家,如此残忍,他白莫寅究竟是如何做到能毫无愧疚地在岑家后人面前说出这句话?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她越是想起这些点点滴滴,越感到自己一片痴心的可笑。他们是仇人,是仇敌,他或许知道所有的一切,那么,这场所谓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而非豆岚所说的仅仅是他们白家两兄弟之间的矛盾,什么白玉枫刚接手庄主之位,人心不稳,想要要一个强大的后盾。那么,他和白玉枫究竟各自或共同在图谋些什么?
或许,她可以直接问出来,你究竟有何目的。
可是她根本不想与他对质,否则,他们之间连表面的融洽都无法做到,更遑论她接下来还要同他北上,即便为了任务,也不能摊牌。其实他们本来就是各自有着自己的目的才相遇,又何来什么真实的感情?
就连她自己,不也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脑中反复思索着时,不自觉瞟到他,他说完后就稍稍靠在床柱上,微微闭上了眼睛,月光打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带上些无法言说的隐秘,也让岑可宣清晰地看见他了面上的疲倦,以及渐显苍白的脸色。
从芙蓉镇开始,白莫寅便时不时气色不佳,此刻在月光下,似乎更加明显了。
“这人说不定活不长了。”她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他说他在西域受了极重的伤,倘若果真如他所说,这伤伤及内脏,又寒毒未清,说不定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倘若真有那一天,我会否会为他留下一滴眼泪?岑可宣心中为了这个想法生出极为浓烈的悲伤,下一刻又为自己的悲伤感到可笑,如此反反复复,心思混乱,终于觉得累极,不再多想,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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