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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竹没接话,直接道:“我们是在岛上,鲜有进城,窦家的男人哪日不去城里的铺子打转?窦宏朗是我们老倌,还是练家老倌?见你练家哄骗他婆娘,他肯忍?我们那位又是个暴脾气,惹的她往铺子里砸个稀烂,你都不好意思寻她不是!你今日就不该提这话头,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她闹着同我一起,或是同哪个妯娌一起,银钱来回都在窦家。同你们在一起,算什么?她叫我声姐姐,可她娘家姓管,夫家姓窦,与练家有什么相干?你就白眉赤眼的想去讨便宜,她不撅你才怪!”
练奶奶恼羞成怒,骂道:“你个糊涂蛋,她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才跟我撅。但凡敬你一星半点,岂敢跟我对嘴对舌!”
练竹也恼了,翻身起来道:“你来住半个月了,不知道她就是个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性?老倌她还顶呢。她嫁进来才半个多月,你也住了半个多月,就愣没瞧出来我婆婆待她不一般?怕她没钱花,金子都给。你道她那缝纫机怎么做出来的?没脸面她能从我公公的外书房拖东西?没钱她能往外头定零件?”
练奶奶听得此话,一惊非同小可,也翻起来连拍了练竹几下:“短命鬼!这样大事也不告诉我知道!他们家宠妾灭妻,看我不告诉你兄弟讨个说法。你才是正头娘子,他们凭什么给小老婆体面?哪家的小老婆上得了台盘?我嘴皮子都说烂了,把你莲妹子讨来做小,你偏不肯,弄了个破落户来,你吃苦的日子在后头!”
练竹听得母亲提起远房表妹,就气的牙痒痒。她那日回娘家,差点被逼的把表妹带回来,才在路上半赌气的买了管平波。到底谁不给她正妻体面?她替夫君纳小,还得叫人摆布了,能忍?管平波今日是对她母亲不客气了,可人家得了好东西,头一个就是想到与她分钱。若不知道管平波能从婆婆手里捞钱,还能想她没本钱。如今看来,她是没本钱么?再说了,既有商机,男人又不是死的。窦宏朗逗归逗,真个要开铺子厂子,他怎可能真的不管,谁嫌家里钱多!这哪里是敬不敬的问题。管平波要敬,敬的也是窦家大妇,不是练家闺女。今日的事传了出去,窦家二老面上不说,内里八成还等赞她一句好。向着自己娘家也就罢了,向着别个的娘家,哈!真当谁是傻子!
练奶奶还在絮叨,练竹赌气拿被子一蒙头,闷闷的道:“你再说一句,我明日送你家去。”
练奶奶气个倒仰,骂道:“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浪蹄子,你向着夫家不算,连个妾也比娘家亲了!你也别跟我装大户奶奶,日后受了婆家的气,你看我还替不替你出头!”
练竹不吭声,任由练奶奶骂个不停。在外间守夜的珊瑚听不下去了,走进来道:“好奶奶,有话明日再说吧。夜里都睡了,您老一说话,仔细叫叔叔听见。”
练奶奶道:“你叔叔听见又怎地?”
珊瑚陪笑道:“叔叔自是不好说什么,只是叔叔累了一日,这会子都歇下了。我知道奶奶是个最疼惜晚辈的,吵得叔叔不安眠,明日早起眍了眼睛,奶奶岂不心疼?”
练奶奶也只敢在闺女面前胡嗔罢了,当着管平波还不敢做太过,何况对窦宏朗。珊瑚递了个台阶,她麻溜的顺坡下驴,再不说话了。
管平波素来起的早,除去才来的几日不熟,此后都是闻鸡起舞。趁着大家都没起床,一个人悄悄的跑去外花园习武,完了再翻墙进来,绕着荷花池跑圈。原先在管家,一日日的时光泰半都用来寻吃的,且没有足够的蛋白质,常常不得劲,训练都做不好。如今到了窦家,不用操心衣食住行,趁着年轻,正是好恢复体能的时候。故日日练的尤其努力。在古代,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然而暴力能解决绝大多数问题,论性价比,再没有什么比一身好功夫更划算的了。
练足一个时辰,管平波小跑进屋,把四肢上的沙袋解下,盘算着叫雪雁做几个正式的沙袋,等得了月钱,定几个铁锭子装上,训练效果更好。窦宏朗还睡在雪雁屋里,雪雁却羞惭惭的过来替管平波梳洗。昨夜之事,欲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谁料到管平波去正院能去那般久,窦宏朗等的不耐烦,就……
管平波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只道:“你去把老倌叫醒,咱们的缝纫机被阿爷截了和,我也没法子了。”
雪雁脸一红,鼓起勇气道:“那个,昨天夜里……”
管平波笑了笑,道:“这又有什么,老倌的屋子,他爱去哪里便去那里,连姐姐都不管,我更不操心了。你若能怀上,也好脱了下人身份,享几日清福,顺道惠及你母亲和妹妹,有什么不好?”
雪雁整个人僵住,良久,眼泪慢慢滑下,喉咙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她们这般出身,一辈子望到头,最好的也不过就是给主家生个孩子,逃得这做奴婢的命运。管平波的话不稀奇,她亲娘这般说,她相厚的姐妹亦这般说。可那些人都跟窦宏朗没关系,她没有抢那些人的老倌。她昨晚被窦宏朗求欢,不可以拒绝么?可以的。但她私心发作,抓住机会反倒勾引人。她知道管平波不擅床笫之欢,便生出百般手段。却没料到,此时此刻,管平波依旧在替她打算。
管平波听着雪雁的抽泣,心中暗暗叹口气。她现在把雪雁打个半残,也没人说什么。背主的奴才,打死一个算一个。可是呢,她觉得犯不着。不是说她有多少同情心,不过是她的路太多,没必要跟小姑娘们挤那绝望的羊肠小道。可惜没人懂呐!又要被人当好人,她也很为难呐!
挽好发髻,管平波站起来道:“别哭了,你哭肿了眼睛,我可就背黑锅了。还当我打了你呢。”
雪雁哽咽道:“我以后再不干这事了!”
“可别!”管平波忙道,“谢谢您呐!我最不耐烦同人一床睡觉,你把他往我屋里推,真心是坑我。”
雪雁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婶婶,你这般想,日后会吃亏的。”
管平波摆手道:“全天下人吃亏我都不会吃亏。我昨日做的那缝纫机,夜里给阿爷和妈妈看了,阿爷说要拿去开铺子,分我三分利,再分姐姐两分利。”说着挑眉道,“手里有钱,我怕哪一个!老倌就不是抢老婆私房的人。”
雪雁低声道:“老倌若不在了呢?”
不在了姐姐早飞走了!却不好说实话,只道:“到时候再说!我不定能比老倌活的长,我有一日且乐一日!”
雪雁叹道:“才还明白,转脸又孩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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