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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那个陌生的号码打过去,竟然提示我对方不在服务区。不在服务区有很多的可能性。要么就是真的不在,要么有可能是手机在开机状态时直接被抠了电池,要么有的用户把关机设置成了这种提示。总之,不能一概而论。
难道说是有人发错信息了?这种巧合太不可思议。是有人恶作剧?这种动机很匪夷所思。那么只剩一种可能:有人在借我之手,扰乱视听。这种人,必须符合两种情况:一是到过现场,知道戴鑫毙命一事;二是了解我的身份,有我的手机号。
那么只有一个人具备这些条件——李出阳!
我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又瞬间糊涂得晕头转向。他跟戴鑫会是什么关系?
宋琦觉得我不太对劲儿,也问:“你琢磨那条短信的事呢吧?真是邪了门儿了,能是谁发的呢?”
“不知道。打不通。有可能哪个目击者认识我,瞎怀疑来着,又不想露面,就来了这么一手。”我顺嘴编了个违背常理却逻辑通顺的猜测。宋琦骂了句:“那更是捣乱!那两个派出所民警估计得笑话死咱们——刑侦支队的就这智商?跑步机杀人?”
人有旦夕祸福,甭管多有钱,该玩儿完时也得玩儿完。我和宋琦互相感慨着回了单位。没想到到了晚上,薛队忽然过来找我们,问我们下午健身房遇见的事儿。我们才知道,原来戴鑫的妻子杨玥枫坚称丈夫是被人害死的,所以必须让公安机关立案,同时要求法医对尸体进行鉴定。属地派出所没有能力接这起案子,只能转给刑侦支队。本来今天不是我们队值班,但谢队一听当时我和宋琦在现场,再加上今天值班的二队倾巢出动搞一起盗窃案了,这个案子便转到我们队了。
“唉,上健身房练个身体,倒把自己个儿练加班了。”宋琦无可奈何地叼上了烟。
“走吧,还是先做笔录吧。你别说,下午练这么一会儿,我这精神头还挺足,让我睡我都睡不着。”我抬起胳膊做伸展运动。
“你等着吧,明天就该浑身疼了。”
戴太太在询问室里哭哭啼啼。我和宋琦在她对面坐了20分钟,问了无数个问题,得到的都是她的哭声。后来宋琦烦了,一拍桌子:“你哭他就能活过来啊?”
“有人要害他。就是那个赵威,肯定是他!”
“赵威是谁?”
杨玥枫边擦鼻子边说:“是他的一个员工,上个月被他解雇了。跟了他好多年,后来因为工作上的一点儿事儿两人起了争执,赵威发狠话说要报复他。肯定是他!”
我说:“你要搞搞清楚,你老公是在健身时猝死的,现在没有线索显示他是被人谋害的啊。”
杨玥枫瞪着我说:“你也说了是‘现在’,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有线索?再说了,尸检结果也没出来,你怎么知道他没被人下毒?”
我和宋琦对视一眼,问她:“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怀疑那个叫赵威的人?”
杨玥枫说,赵威原来是戴鑫的司机,跟了戴鑫好多年。戴鑫平时脾气不好,对赵威比较苛刻,总因为一些小事儿斥责赵威。本来这么多年赵威也忍过来了,但最近赵威的妻子生病了,赵威总因为照顾妻子耽误工作,而戴鑫另外的司机又恰巧被调走了,所以戴鑫总不给赵威批假。上个月赵威的妻子发病,正赶上戴鑫去机场,所以赵威接戴鑫时迟到了,被戴鑫大骂了一顿,而此时赵威的妻子的病情又突然恶化,被医院发了病危通知。后来戴鑫再次数落赵威时两人发生了争吵,赵威的积怨爆发,激怒了戴鑫,直接把他解雇了。
“赵威家的经济状况不好,他妻子又有重病,戴鑫这么一来,等于断了赵威的活路,再加上他的妻子随时有可能没命,我猜赵威肯定是恨透了戴鑫,才想方设法加害戴鑫。”杨玥枫说。
我跟宋琦向薛队汇报了情况,薛队靠在椅子上想了想,说:“她说的有一定参考价值。尤其是如果这时候这个叫赵威的妻子死了,他万念俱灰,很可能会对戴鑫采取报复行动的。而且他跟随戴多年,熟悉他的各种习惯、生活方式,包括他经常来健身房健身、健身前后的饮食、行走路线等等。如果他想要下手,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
“那现在怎么办?传唤赵威?”
“那不行。”薛队弹了弹烟灰,“你们先去调查走访一下,别针对赵威,谁都问问,顺便问一下赵威家里的情况。就作案动机来说,肯定先要把他设成重点。”
5_
第二天上午我们就去了圣奇国际。那是幢金碧辉煌的大楼,里面的工作人员络绎不绝,电话声此起彼伏。据说这家公司主营进出口贸易,老总叫戴垚,是戴鑫的叔伯兄弟,做期货和股票发家的。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短短十几年间,圣奇国际已经从最初一个小小的组装公司发展成了集进出口、地产、电器于一身的大型家族企业。我和宋琦也有幸在这座泰坦尼克式的堡垒的中心,见到了他们唯一的真正巨头——戴垚。
这次会面也是戴垚的初衷。堂弟因故身亡,作为并肩战斗多年的战友,他当然要把缉拿真凶的愿望向警方表达出来。但除此之外,这位其貌不扬的老总并没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给我们沏了一壶上好的猴魁,冲我们感慨了几句,甚至掉了几滴眼泪。宋琦说:“您也别太伤心,重要的是,现在您有没有怀疑的人,能给我们提供一下侦查方向。”
戴垚想了想,说:“大鑫工作特别认真,当然就对手下人比较苛求,但都是仅限于工作方面。除去工作,他还是很关心下属的生活的。当然这也是因人而异,比如他之前那个司机赵威,家里困难,妻子重病,他隔三岔五就接济,后来赵威因为实在不能再担任工作,他就想先给他调离岗位让他休整一段时间,但赵威不同意。后来据说赵威还管戴鑫借过钱,但戴鑫没借,两人还起了争执。最后戴鑫就把他辞了。”
戴垚很懂得领导艺术。态度全在话里,立场却是绝对客观的。我和宋琦都笑笑,问:“那您听说过这个叫赵威的司机在事发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只是个司机而已,还是被辞退的。具体情况你们可以去戴鑫的部门了解了解。”说着,他打电话叫了戴鑫生前的秘书刘意涵。
我和宋琦之前在现场见过刘意涵,是个30多岁只会哭哭啼啼的女性。这次见到我们,她很是义愤填膺,没等我们开腔就一直向我们描述赵威的为人:“简直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狼。按说他也是公司的老人了,但最近才露出真面目。你说他家里有困难,让他休假他又不休,嫌钱少;戴经理要经常出车,碰巧他另外一个司机又被调走了,所以赵威又嫌活儿多。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有了很大的矛盾。其实我早应该看出这个人来,本来嘛,一个司机,平常比我们秘书还趾高气扬,经常在大场合里对我们吆五喝六!有一次戴经理在省里出席会议,让他临时回来接我给他送材料,你们猜怎么着,他愣是让我自己连夜坐动车去的省里,完事还不让我告诉戴经理。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你们经理?”
“怎么告诉?”刘意涵翻着眼睛,“赵威从十几年前就跟着经理,两个人一起喝的酒比我给他写的稿子还多呢。你知道人家具体什么关系?我要是给他点了,还能吃这碗饭吗?”
“不过我听说,后来他们两人关系恶化了,这些你知道吗?”
“知道,”刘意涵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冷笑,“赵威的媳妇有病,管戴经理借过钱,当时我就在办公室里,后来戴经理让我出去了。不过后来我听见两人在办公室里吵了半天,最后赵威脸红脖子粗地出来了。”
在戴鑫的办公室里,我们又见到了戴鑫生前的医生杨子汉。杨子汉说,他自己原先供职于市里一所知名的保健医院,有一次戴鑫代表公司去那里给医院捐助电器设备,两个人便成了朋友。后来杨子汉搬了一次家,嫌单位离家太远,便离职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新单位。而戴鑫那会儿正好因为一次饮酒过量导致酒精中毒,恢复过来后需要做一段时间的康复,便请杨子汉过来当自己的私人医生。杨子汉这一干就是两年。
“你这两年一直都是给他当私人医生?”
“是啊,虽然挣的没有医院多,但还是比较轻省的。”杨子汉低头笑笑。他岁数虽然不小了,但看上去还挺腼腆的。
“你们戴经理在事发前身体状况还稳定吗?”
“挺稳定的。虽然他有高血脂、脂肪肝的问题,但基本不妨碍他锻炼。我每个礼拜都定期给他开一些保健药,清单在这里。”
他递给我们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表格,上面列着一些药品名称。“我知道,如果他是医学上的猝死,我也有责任,因为在他进行剧烈运动前我没有履行告知的义务……”杨子汉的头埋得更低了。
“现在先不要说那些,”宋琦摆摆手,“法医的鉴定结果现在还没有出来,如果真是运动导致猝死,那更大的责任还是在他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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