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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翌,雨水渐小,天边乌云晃动,隐约现出几片晴空,帝少景微微颔首,忽道:“牧风,朕意欲将六营八卫禁军尽都裁撤,你有何见解?”
他这几句说话,竟如晴空中响了个霹雳,一直也如托天地,恬然自若的帝牧风竟然失色而起,惊声道:“父皇,您说什么?!”
所谓禁军,乃是护卫帝京,驻于帝京四周的御林精兵的统称,由于乃是帝者所能直接掌握,同时也是离帝者最近的部队,故人比之为”榻侧太阿,不可倒持”以喻其重,历朝历代无不重视,各有一套方法制度来保证其之实力及忠诚,开京赵家开国先祖便是禁卫军大将,得部下拥戴而取御寰,故于此道更加重视,甫一建基,便迫不及待将原禁军大将尽去兵权,又将禁军划作六营,分守帝京内外,是为冲锋,陷阵,骁骑,护军,健锐,射声六营,各辖兵数万,分守帝京内外,后来犹觉不安,遂又另设八卫军,内三外五,是为左右亲卫,左右羽卫,左右勋卫这”内三卫”以及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这”外五卫”,各有数千编制,内三卫守护帝宫,外五卫拱卫京畿,六营禁军仍驻帝京,但编制已削去甚多,合不过数万军士,地位也降至八卫之下,但装备之精,操练之严,军士之强,仍远远胜于地方驻军。虽然后来又建有帝京将军衙门,也辖有约两万军马,但长久制度已成,衙门所领军马质量比诸上述两军那是差出许多,亦远不若两军将领所蒙的信重依赖。
数百年来,六营禁军及八卫军两支部队相互牵制,也相互扶助,一向都是开京赵家掌握帝京,威慑四野的掌中利器,如今天下动摇,四野蠢动,便帝京当中也是一日数惊,更有八方谍间交汇,正是当示武天下,烁其锋刃的时候,帝少景却忽然说要将两军尽裁,帝牧风自然大惊失色,一时竟连君臣父子之礼亦都失持。
见他这样,帝少景只冷冷一笑,道:“吾儿失仪了。”
帝牧风身子一震,忙又翻身跪倒,道:“儿臣死罪。”
帝少景摆摆手,淡淡道:“赦你无罪。”
又道:“六营八卫之制成于开国先祖,由来已久,与今时世已不合用,如今天下将乱,孙无法跃跃于北,太平道阴窥在南,若再不有所反应,俟到天下大乱,贼军迫入桑堂之境,那时便拥百万雄师,又有何用?”
又缓声道:“吾意,将六营禁军撤并,合为一旅,名为’天策军’,再将羽,勋两卫合入外五卫,亦作一军,名为’神武军’,两军中各设校尉四人,代掌军事,却无遣使之权。”
“以吾度算,成军同时,亦应有所增补,纵仓卒不便,但长久之计,两军可各定十万军员,现下裁并一番,亦当各有六七万精兵悍卒,以驱前敌,可济韩芹之急。”
“两军之上,设卫将军一人,尽握两军权柄,八校尉只尊其一人之命,不受兵部号令。”
说着话,帝少景将眼睛抬起,在帝牧风身上慢慢打量,停了一会,终于说出了那句令帝牧风心胆俱裂的话。
“而,堪任此职者,除吾儿你外,更有何人能当?”
“父皇!”
惊呼着,帝牧风磕首入地,竟迸出血来!
“儿臣深感父皇重托,但儿臣一向好文淡武,不长兵事,恐误国家之事,二哥武艺精强,娴于兵略,深孚军中之望,何不使其当此大任?”
帝少景微微颔首,道:“能知举贤,很好。”
又道:“你莫要多疑,也莫要再躲,如今国家危难,为父又身体如此,你们再不代为父分担,为父怕便快撑不下去了。”说是吭吭的又咳了几声,神色已有些疲惫。
他口气虽然温和,其中意思已颇不善,如”多疑”,”再躲”云云,听在精熟史册的帝牧风耳中,那有不大汗淋漓的道理?忙又不住顿首,却已不敢说话。
帝少景苦笑一下,道:“莫磕了,起来吧。”帝牧风答应着谢恩而起,帝少景又温颜道:“雨大了,来檐下避避罢。”待帝牧风入至檐下,侍至身前,方执住他一只左手,叹道:“朕非神仙,这万里江山总有托付于人的一天哪。”
帝牧风身子一颤,不敢接话,却喜帝少景又怔怔叹道:“你莫再想了,你二哥已受了我的面命,起程离京去做些事情,所以这几天你才没见着他,他回来后当然我还另有任命,那时替你下来也未可知,所以你只管好好去作,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帝牧风深深呼吸一口,又跪倒在地,恭声道:“儿臣接旨。”
帝少景面现微笑,抚其头顶,道:“很好。”
帝牧风恭声道:“请父皇示下八校尉的人选。”
帝少景点点头,却道:“原来的一干老人,已为朝廷辛苦多年,朕的意思,是当有所酬报,此番组军,不久将有血战,便莫教他们再提着脑袋去玩命了,至于如何任用吗…只一条,许升不许降,你可以与几位大人商议一下,拟个方略我看。”
方又道:“王剑儿,毕铁篙两个已在禁军为将多年,武艺高强,忠心耿耿,朕一直有意大用,此适其时,黑齿常之,海狗,葛毛仲三个内附已久,一直小心谨慎,不结朝臣,很是不错,亦可以重用,至于余下的…”他看看帝牧风,笑道:“你的手下,朕不好全都替你主张,你自己定罢。”
他一边说话,帝牧风心中已是掂量一番:王毕二人分别起于草莽行伍,并无世家背景,乃是帝少景龙潜时的附藩之卒,黑齿常之等三人则都是内附夷将,并非夏种,一向亦与朝中诸臣没有多少往来,将五人与原本都统六营八卫的诸将出身来历一作对比,已明其中深意。
帝少景已疑刘孙诸姓!
这一惊非同小可!帝牧风心中一颤,却不敢带出来,肚里盘算,含笑说道:“儿臣却真不知道军中有什么了得新秀可以带兵,哦,现在署点着帝京将军衙门的那个曹文远曹将军听说颇有治军之能,何不索性将他调入神策军,领带原先的冲锋,陷阵营内老卒,左右他们平日里一向都在一处操练的…”正说时,忽地心中一惊,自知失言,却喜他素有急智,顺口便又道:“另外,前次儿臣曾随父皇阅武西郊,见到右千牛卫的那位恽将军很是了得,似乎也很得军心,不知平日考绩如何,能否大用…”一边心中已在暗自祈神。
那”恽将军”名唤恽至,乃是刘宗亮心腹门生,朝中无人不知。
帝少景果愣了一下,微显失望,便摆手道:“将者国之存亡,不可以这么轻易定的,你既然不清楚,便花点时间想想再定好了。”
又道:“你去吧。”
帝牧风暗呼侥幸,谢恩而退,将去时却忽然想起一事,止步禀道:“回父皇,儿臣尚有一事欲询。”
帝少景淡淡道:“八尉职守定后,朕便盼你能统军东去,予孙无法些苦头吃吃。”
帝牧风顿了一下,又道:“然则帝京却交谁人看守?”
要知帝京天下之心,非同小可,虽然冰火九重天各有惊世技艺,但要抚定京中人心,缉察出入行人,却怎也不会强过几队训练有素的精干军士。
帝少景微笑道:“问的好。”
“三日前,朕已传旨南疆,教你二叔引九道军马还朝,先锋军马乃是以行军神速著称的越骑军,料来两旬可抵帝京,那时神武天策两军也该已经编列完毕,正可以出征北向了。”
帝牧风悚然道:“二叔要回来了?!”见帝少景微微点头,便拜伏道:“父皇庙算万里,儿臣愚不能及,深感惭愧。”方起身辞去,帝少景却又道:“且住。”帝牧风便应声站住,转身道:“儿臣在。”
帝少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慢声道:“听几位太学博士说,你精通经史,在古易龟筮上也很有些造诣,可否为朕卜上一卦,算一算此番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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