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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帕抽抽噎噎不敢回头,却听得背后没有一丝动静,试探的转了身,却瞧见齐晟轩望着自己,一双如星的眸子盯得认真。夜风偷漏过窗柩,酒香萦绕鼻尖,齐晟轩兀的伸出手抚了抚锦帕面颊,话音里低低沉沉浸了柔情:“那日冒犯姑娘芳名,原是齐某不该。”
锦帕心中一震,有些赧然避开齐王手掌,垂了头道:“不妨事,锦帕,不曾放在心上。”
齐王似是不胜醉意,枕了狐裘枕,满室氤氲了烛光温暖,锦帕抬了头,认认真真道:“不过一切都会过去的,锦帕如今已找到了最珍贵的东西,惟愿齐王洪福齐天,又有真龙血脉,定能心想事成。”
齐王兀的一笑,竟不答话。
却说此刻地下九尺,无量运了十成仙力,却依旧打不开那纹龙暗门。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如此已近一炷香的时辰。苏慕抽了仙力前来援他,微一试探道:“无用,这门契了阵法,你我用强是打不开的。呵,这暗道里的机关,倒也有些功夫。”
原是齐王推门那时无量正要发作,苏慕眼疾手快念了隐身诀,无量一道仙诀落空。咬牙道:“苏慕,此刻你还要挡我?”
苏慕笑的了然:“吾一时私心,这便带你去找蒹葭,你我二人足够,不必牵连锦帕惹上这趟艰险。”
无量顿了顿:“你知晓蒹葭被关何处?”
苏慕摇头:“不知。”眼见无量又要气急,补充了道,“天演卦象显示,蒹葭所在阵法重重,呵,一想便知。”
落凰城地属天人交界之处,灵力极盛。阵法依靠吸食灵力为生,自是何处灵力最胜,何处便是关押蒹葭之处。
无量微一点头,念一道通天诀,凌于玉苑最顶处。虽障眼了隐身诀,仙力仍是引得树叶沙沙作响。无量闭了眼忽的从身侧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朝手腕深深划出一道血痕。血珠簌簌淌下,念出一道繁琐的符咒,蓦得刀刃寒光一闪,无量猛地挣了眼:“蒹葭!”
“蒹葭被关在玉苑九尺之下的一个地牢里。牢里确有二龙戏珠的血池,想是祭天台。”无量咬了牙:“我实该早些使血祭诀,哭的蒹葭多挨了这几日。”
苏慕蹙眉:“这血祭诀岂是儿戏,探敌一分,自伤三分。往后莫要贸然再用。”
无量苦笑道:“若不是这血祭诀,岂能这么快探得位置。我已顾不得这许多。况且,况且吾也不觉苦楚,因了那匕首,原是蒹葭赠我。”
二人运了法,隐了身形向地底探去。苏慕得了闲暇扬眉问道:“蒹葭所赠?蒹葭仙子法器乃是一柄荷梗,怎得赠你匕首?”
无量低头抚了抚匕首,面上一闪而过的温柔:“你自是不知,这匕首是她还未曾成仙时赠我的。”
“彼时康鉴十四年,蒹葭生死簿上第七世。是吾第一次遇见她。”
身侧忽飞来无数细针,地道里蜿蜒曲折一片漆黑。那针尖竟如同长了眼般幽幽闪着蓝光,直向二人戳来。眼见即要刺穿皮肉,苏慕运了灵力啧了一声:“原来这地道里还藏有这等机关,真是心思缜密。呵,雕虫小技。”
无量也不曾在意,径自说了下去:“吾那时奉了仙帝旨意给那阎王送生死簿,路途悠远,成日无聊也翻了几眼,一眼瞧中了蒹葭的命格。是极阴的命格,九族皆灭,二十岁就没了。”
彼时蒹葭还不叫蒹葭,是康鉴十四年夏家的小姐。夏家泼天富贵,连当时的天子南巡也钦点夏家园林为避暑之处。也是这富贵,惹了满门抄斩。朝堂上风云瞬息万变,敌对的阮家递了奏笏告夏家通敌叛国,书信暗卫证据种种,蒹葭彼时仅六岁,圣旨将至,家母冒死托了小厮将孩子送出,谁知那小厮贪生怕死,前脚拿了万贯白银,后脚就将蒹葭送到了阮府门前讨赏。
阮家老爷不动声色收了这七岁的小丫头,蛇蝎一样的心思。竟将蒹葭送至了暗卫,十年打磨,蒹葭成了阮家最好的杀手,成了阮家最锋利的一把刀。
她每日刀口上过活,取人性命手起刀落。花一样的年纪,却在刀光剑影里染了一身的鲜血。她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父母姓甚名谁。只知道杀了更多的人,拿了更多的赏银,就能早日逃了这牢笼。只是她午夜梦回,愈来愈多血肉模糊的尸体向她索命。她一次又一次的从梦中惊醒,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
直到她午夜梦回惊出一声冷汗,蓦得睁开眼,无量噙了笑,斜斜倚靠在她床头。
她面色冷清,冰冷的吐出一句:“你是来寻仇的吗?你是哪家主子派来的?”
无量耸了耸肩,无所谓的唔了一声:“吾不是来寻仇的,吾只是来找个乐子。”
蒹葭一把飞刀使得出神入化,寒光一闪,无量一缕黑发飘然落地,她声音寒的不像话:“识相便快些走。”
无量觉得有些有趣:“小丫头年纪不大,怎的这般心狠?”随手一辉,屋子里灯火骤亮,他笑了靠近她:“让吾算一算,你今年十六岁,生辰在二月,在这阮府,已呆了十年了。”
蒹葭一双眸子惊疑不定:“你?你是如何点灯?你怎的知晓这些?”
无量笑意更胜:“吾是仙身,自是神通。小丫头,你可想知道,你何时能脱离苦海?”
蒹葭低了头:“不想。你快些走。”
无量有些诧然:“怎得十六年级,性子这般倔?外面那大好世界,你见过几何了?”随即了然:“是吾疏忽了,你自小流落,未曾好好做过一日姑娘家。”
蒹葭凛然一笑:“仙人是来取笑我的?”
无量摇了摇头,“你莫要误会,今日是那乞巧节。寻常姑娘都要去逛了灯市,你可想去?”
蒹葭用被子蒙了头:“不想。”
忽的满室华光,房梁上悬了百种花灯,有小贩摆了摊头热闹的叫卖,姑娘牵了手扯了帕子向心上人望一望。一室的人间烟火,蒹葭探出头,惊得说不出话。无量站了人群中,黑衣华贵冷清,随意执了一把折扇,兀自带了笑:
“你既不想去,吾只好将那灯市搬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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