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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好像已没有再把他打下水的意思,他也不会再给江枫第二次机会。
船上的货,只不过是些木刻的佛像和念经用的木鱼。
他问过老狐狸,而且亲自去看过。
“蓬莱岛上的人,近来笃信佛教,所以佛像和木鱼都是抢手货。”老狐狸解释道:“他们那里虽然也有人刻佛像,却没有这么好的手艺。
这些佛像和木鱼的货主,就是那几位俗不可耐的“贵客”,愿意和暴发户打交道的人,本身当然也不会很讨人喜欢。幸好杨大波可以不理他们,他想聊天的时候,宁可去找老狐狸和鱼姑娘。
他不想聊天的时候,就一个人躺在舱房里,享受孤独宁静。
然而,平静无波的海面上,竟忽然起了暴风雨。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实在很难想像到这种暴风雨的可怕。
海水倒卷,就像是一座座山峰当头压下来,还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又像是一柄柄巨大的铁锤在敲打着船身,只要有一点破裂,海水立刻倒灌进去,人就像是在烘炉上的沸汤里。庞大坚固的海船,到了这种风浪里,竟变得像是个孩子的玩具!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他有多大的成就,在这种风浪里,也会变得卑贱而脆弱,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主意和信心。
杨大波想法子抓紧每一样可以抓得到的东西,总算找到了老狐狸。
“这条船还挨不挨得过去?”
老狐狸没有回答,这无疑是他第一次回答不出别人问他的话。
可是杨大波已知道了答案,老狐狸眼中的绝望之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最好想法子抓住一块木板。”这就是他最后听见老狐狸说的话。
又是一阵海浪卷来,老狐狸的人竟被弹丸般的抛了出去,一转眼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也可惜杨大波并没好好的记住他的话。杨大波现在抓住的不是木板,而是一个人的手,他忽然看见江枫。
江枫也在冷冷的看着他,眼睛里却又带着很难明白的表情,忽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什么一定不让你坐这条船了吧!”
“难道你早就知道这条船在沉?”
江枫也没有回答,因为这时海船的主桅已倒了下来。一层巨浪山峰般压下来,这条船就像玩具般被打得粉碎。
杨大波眼前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竟已沉入海水中……
暴风雨终于过去,海面又恢复平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却已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被它吞了下去。海面上飘浮着一块块破碎的船板,还有各式各样令人想像不到的东西,却全都像是大海吐出来的残骨,看来显得说不出的悲惨绝望。
又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人慢慢的浮了上来,正是杨大波。
他还活着,并不是因为他的运气特别好,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早已被千锤百炼过,他所能忍受的痛苦和打击,别人根本无法想象。
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从他眼前飘过,他伸手抓住,竟是个吊着佛像的夜壶。他笑了。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实在也是件令人无法想象的事。
可是不笑又能怎么样?哭又能怎么样?要是能救活那些和他同经患难的人,他宁愿从现在一直哭到未日来临的时候。
现在海面上却连一个人都看不见。连死人也看不见,就算所有的人都已死在这次灾祸中,他们的骸骨还应该飘浮在附近的。
杨大波也希望他还能找到几个劫后余生的人,希望找到老狐狸、鱼姑娘、江枫……可是他找不到。海船上的人都像是己完全被大海吞没,连骨头都吞了下去。
刚才他的身子恰巧被嵌在船身残存的龙骨里,而且还曾经昏迷过一阵,难道就在那短短的片刻中,所有的人都已被救走?
终于,他坐在一样很安全可靠的东西上,一尊佛像。一丈高的佛像,恰巧是仙佛中块头最大的弥陀佛,倒卧在海面,就像是条小船上。
没有水,没有吃的,黄昏过去,黑夜来临,漫漫长夜又过去,太阳又升起。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人已几乎完全昏迷,忍不住喝了口海水,然后就开始呕吐,又不知吐了多久,好像连肠子都吐了出来。
昏昏迷迷中,仿佛落入一面大网中,好大好大的一面网,正在渐渐收聚,吊起。他的人仿佛也被悬空吊了起来,就真的完全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看到的是阳光灿烂,沙滩洁白柔细,海水湛蓝如碧,浪涛带着新鲜美丽的白沫轻拍着海岸,晴空万里无云,大地满眼翠绿。
他在海岸边选了块最高大的岩石,坐在上面守望着好几天,也没看见一点船影。
他已决走去探险,去看看这岛上有没有人?有没有出路。就算他明知那浓密的丛林中到处都有危险,也已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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