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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森下南中学的坂野,冒昧打电话来,不好意思。”
是美里学校的老师。
“请问,美里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在体育馆后面,发现美里倒卧在地不省人事。嗯……像是割了腕。”
“啊?”靖子心脏突突乱跳,几乎要窒息。
“因为出血严重,我们立刻把她送往医院。还好没有生命危险,请您稍稍放心……”
话的后半截,完全没传入靖子耳中。
眼前的墙上有无数污渍。石神从其中选出几个适当的斑点,在脑中以直线连接。画出来的图形,是三角形、四边形、六边形的组合。接着再涂上四种颜色加以区分,相邻的区块不能同色。
石神在一分钟之内就完成了这个题目,破解之后,他又选择其他斑点,重复同样的步骤。虽然单纯,但做了又做丝毫不觉厌倦。玩腻了四色问题,只要接着利用墙上的斑点,做解析题目就是。光是计算墙上所有斑点的坐标,就得耗去不少时间。
身体受到束缚不算什么,只要有纸和笔,就能解数学题。手脚被绑了,思维还能活动。纵使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也无人能把手伸到他脑子里。对他来说,那里就是无垠乐园,永远沉睡着数学这座矿脉。要把那些矿藏统统挖出来,一生的时间未免太短。
他再次感到,自己并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他也有发表论文、受人重视的欲望,但那非关数学本质。让别人知道是谁第一个爬上山顶固然重要,但只要当事人自己明白其中的真味,也就足够了。
石神费了不少时间,才达到这一境界。不久前,他差点迷失活着的意义。当时他觉得,只擅长数学的自己,若不能在此领域有所发展,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每天,他的脑子里只有死这个念头。反正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烦恼。不仅如此,他甚至寻思,有谁会注意到他的死亡?
那是一年前的事。
石神拿着根绳子,找合适的地方拴。公寓的房子出乎意料地缺乏这种适合上吊的地方。最后,他只好在柱子上钉个大钉子,把系成圆圈的绳子挂在上面,确认加上体重后是否撑得住。柱子发出吱呀的声音,钉子没弯,绳子也没断。
他已毫无留恋。没有理由寻死,也没有理由活着,如此而已。
他站上台子,正要把脖子套进绳索时,门铃响了。
是扭转命运方向的门铃。
他没有置之不理,他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门外的某人,说不定有急事。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两个女子,是一对母女。
母亲自我介绍说她们刚搬来隔壁,女儿在一旁鞠躬。看到两人时,石神的身体仿佛猛然被某种东西贯穿。
怎么会有眼睛如此美丽的母女?在那之前,他从未被任何东西的美丽吸引、感动过,也不了解艺术的意义。然而这一瞬间,他全都懂了,他发觉这和求解数学的美感在本质上乃是殊途同归。
石神早已忘记她们是怎么打招呼的,但两人凝视他的明眸如何流转,至今仍清晰烙印在记忆深处。
邂逅花冈母女后,石神的生活从此改变了。自杀的念头烟消云散,他重获生命的喜悦,单是想象母女俩的生活就令人开心。在世界这个坐标上,竟有靖子和美里这两个点,那是罕见的奇迹。
星期天最幸福,只要打开窗子,就能听到她们说话。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但随风传来的隐约话语,对石神来说也是至高仙乐。
他压根儿没有要和她们发生关联的欲望,她们不是他该碰触的对象。对于崇高的东西,能沾到边就已足够幸福,数学也是如此。妄想博得名声,只会有损尊严。
帮助母女俩,对石神来说乃是理所当然。没有她们,就没有现在的他。他不是顶罪,而是报恩。想必她们毫无所觉。这样最好。有时候,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足以拯救某人。
看到富樫的尸体时,石神的脑中已拟好一个计划。
要完美地弃尸实在困难,就算再怎么巧妙,也无法永远隐匿身份。就算侥幸一时瞒住,花冈母女也无法安心,她们将永远活在不知何时东窗事发的恐惧中。他怎能忍心让她们受那种苦?
让靖子母女安心的方法只有一个——把案子和她们完全切割开来。只要移到乍看好像相连、其实绝不相交的直线上即可。
他决心利用“技师”。
“技师”,那个刚在新大桥旁过起游民生活的男子。
三月十日清晨,“技师”像平时一样,坐在离其他游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石神告诉他,要委托他一桩差事——一个河川工程需要人监工几天。他已看出,“技师”以前做过建筑方面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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