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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家的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不用担心伸脚被子够不到,也不会半夜饿得爬起来喝冷水。第二天鸡打鸣,司弦就跟着起来了,隔壁床有血缘没血缘的弟弟妹妹们还在熟睡。母亲在扫院子,继父在准备出摊,最大的姑娘打哈欠在帮衬,看到司弦没好脸色的别开脸。司弦给继父继妹问好,然后也拿着簸箕帮母亲扫院子,母亲虽然还不到四十岁,双手就因长期劳作生出了厚厚的老茧,母亲在她小学的时候就改嫁了。那时候都要生活,司弦长大后也不怪母亲。母亲或许有愧疚吧,继父酗酒前对她母亲还算不错。继父酗酒好像就是生意上跌了个大跟头,自己的儿女又不争气,酒一上头就开始骂骂咧咧,甚至动了一两回手,没给他多动手的机会就患了胃癌。
还不到六点,继父就推着小推车哐啷哐啷出了门,跟着去的还有大的那个姑娘周芬。母亲洗了洗手开始准备起早饭,母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上辈子的自己之所以很少来母亲这里,也有这个原因,上辈子年少的自己以为母亲有了新的家庭,忙不过来根本顾不上自己。早餐是馒头,司弦远远的看着都吞咽了口水,母亲的馒头蒸的一向很好吃,软软的甜甜的,吃到肚子里暖暖的。上辈子高考的时候,母亲给蒸了俩馒头,司弦还分了资钧甯一个。资钧甯也觉得很好吃,当时眼睛就甜得眯成一条缝。司弦叫醒弟弟妹妹们后,从衣服口袋里又拿出信纸,看了看。这封信是写给三叔的,她不确定三叔今年还会不会回来,她决定先行动。今年的主席还是江泽民,政策司弦也大概理得清,她这封信主要是想和三叔取得联系。虽说这辈子她要好好和资钧甯在一起,但手腕还是要有点的,比如出柜。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资父资母不会轻易同意自己的,她也不想资钧甯到时候罔顾亲情地陪着她和父母耗时间。
资钧甯现在应该还在北京过年吧,一定是乖巧柔顺地坐在亲戚们身边,时不时起身给亲戚们添茶,听父母说着户籍的问题还要来这里上学,这个小姑娘的心里一定是忐忑不安吧。同学们好不好相处?会不会不喜欢她这个插班生?真的好想开学,好想赶紧见到资钧甯,十七岁的资钧甯,她记得那时候的资钧甯,是当初明星最喜爱的打扮。穿着胶头皮鞋干净的背带裤,披着柔顺的头发,有时候双手捧着一本书在校园里面走。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那时候也流行甜歌,年级里面很多男同学的初恋情人都是她,可惜她呆头呆脑的。资钧甯的高考成绩是年级第一,本应该要回北京上学的,非和自己留在了南方。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她们就相互有了牵绊吧。思念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有双翅膀,去她的身边看她安静的眉眼。
吃过早饭,和弟弟妹妹玩闹了一阵,等他们被母亲叫去看书认字的时候,司弦才得空和母亲说了声去街上,母亲也没抬头看她默认了。街上的气氛还是很热闹的,比二十年后的新年过得更有年味,走街串巷的,放鞭炮的,还有在重播前几天春晚的,一大堆人围着小盒子在看,是刘德华在唱《忘情水》。要做点什么?她可以去饭店里做点帮工,赚两顿饭,钱应该很少。她认真想了想,成龙成凤也在这几年,网络房地产风生水起,说不定她可以去深圳当个投资人,股市在这几年牛市熊市她也清楚。但她还是决定不要太破坏未来的格局,在遇见资钧甯之前。等开学她再从长计议赚大钱的事情,现在她可以去五金店零件店看看,还有一些工地转转。拜家里有个工科生,她对机器的运作原理还有工程施工都有一定的了解,耳濡目染。像她这种半吊子还懂得这些,就更别说影响她的资钧甯了,资钧甯的头脑确实很灵活,在工科领域。当初在大学里面,她很多次都代表学校杀进了全国建模比赛,家里有亲戚在加州大学找了关系,她也放弃了保研的资格。她不愿意出国,她说父母在不远游,其实司弦知道她是想陪自己出来就业。到底她还是辜负了她,03年中国加入wto,自己也和别人结婚强强联合。那年,资钧甯去了北方读研究生,资钧甯那么单纯的性格是适合学校的。她应该留在学校,读研读博然后成为大学老师。还好上天给了她这一次机会,这样她就可以好好的疼爱她不让她再受到来自自己的一丝一毫伤害。
这是一个普通的修理店,修理电器,风扇冰箱电视机。司弦来的时候,师傅正在埋头修理一台老式的风扇,看到司弦师傅又低头说了句修什么?司弦不说话,探头去看师傅的修理,师傅拿着试电笔似乎在苦恼电路问题,司弦点了一根线,师傅皱眉地看着司弦,“小孩,不要乱动,坏了你赔不起。”
“这根线接错了。”
师傅似乎很不喜欢小孩的咋咋呼呼,“你懂什么?我都修了好几年的风扇了。”
“这是日本货,和平常的不一样。”司弦拿起试电笔碰了碰一根线,“你看这根线短路了。”
师傅是个年轻的师傅,也没有很固执。将线拆卸下来,重新安装了一下,通电,风扇还是不转。司弦点了几滴机油,扇叶总算摇摇晃晃地转了起来。师傅一脸吃惊地拍了拍司弦的肩膀,“乖娃娃!你家也开这个?”
“没有。”
师傅拿出一个小匣子电视机,将盖掀开,“这是我刚修好的,你猜是什么问题?”
“散热器。”司弦顿了顿,“我看到你的接线。”
“你是来做学徒的吗?”年轻的师傅满意的连忙点头。
“不是。”
“诶?”
“我是来和你合资做生意的。”
师傅张了张口,想开口说这小孩两句,但看这小孩好想是懂得一些修理,“你家里让你来的?”
大概是司弦面黄肌瘦,比实际年龄显小很多。“你晓得我转了几家,选了你这家的原因吗?”
因为上辈子司弦记得这个人,是母亲镇子上第一个万元户,做实业做到了深圳。年轻的师傅摇了摇头,司弦开口,“因为就你这家看上去最齐整,价格最规范,有店子该有的样子。我刚才还看到你的零件都是用纸包好的,而不是随便放进盒子里。而且你还愿意听我这个小娃娃的,大师傅能听小孩的可不多。”
“你家在镇子上吗?”
“我母亲在镇子上。”司弦开口,“改天她也会过来,我是她让我先选个店子锻炼。”
“那你母亲想怎么做生意?”
“不是我母亲想做,是我想做。我看师傅你也想做点实业,也看了镇子上的情况。这几年大家的日子都好起来了,我们镇子上的中学也在兴建,以后人流量会更大,你应该想扩大生意。镇子上做这个不少,首先你家的口碑在这几条街是有的,以后生意也会越来越多。如果你看可以,我们可以接下来商量点什么?”
年轻的师傅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笑了笑,“你不会是哪家来探我的底的吧?”
“我可以在开学之前,帮衬你修理电器。”
“你在哪里上学?”
“一中。”司弦拿出自己的学生证,一中在这个市的名气还是不错的。“我的档案在学校也是调得出来的,你去调查也没事,做生意嘛是要谨慎。”
“你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帮忙?”
“明天。”
司弦在一家饭店找到了包食宿的工作,和母亲说的时候,母亲并不说话。出门的时候,母亲塞了双新鞋和几张崭新的纸币,“在外注意安全,别耽误学业因小失大了。”
“不会的,母亲。”
同学大块头来看司弦的时候,司弦给他塞了几袋水果糖让他给阿毛他们尝尝。大块头在镇子上的亲戚家要住几天,和做木匠的父亲一起修房子,水果糖也让同行的带回去了。因为都在镇子上,两人来往得比较方便也就熟络起来。大块头时常也和司弦去修理店帮衬,年轻师傅名叫齐五,比司弦大块头大不了几岁,大块头性子爽利,很快也齐哥齐哥的喊上了。司弦在饭店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是大块头代她在修理店帮忙。很多时候,司弦也从饭店里带点小菜过来修理店,三个人满手机油的比划。慢慢相处下,齐五这个人觉得司弦这个人身板小小,但头脑很清晰,没有同龄人的急躁不安定。也能在咔擦咔擦的机器声中,认真地看店子里面的书。甚至有时候会提出一些很新奇的事情,比如空调和暖气,比如建工,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眼神有些亮,是从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那里知道的。
这天司弦刚把新到的零件搬进仓库,就看到大块头和一个男生在门口。男生神色很不好抱着胳膊,大块头背着她在抓耳挠腮,司弦眼睛转了转,对,这应该就是和大块头纠缠的那个男生。
“你孬不孬?躲这里来了。”
“对、对不起……”
司弦刚出来,男生眼神就有些复杂了。“司弦?”
这下司弦就更加肯定了,这个男生应该就是那个和大块头亲嘴的隔壁班男生,可是事隔多年司弦已经忘记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了。这不前两天才记起大块头叫李为。“是我,李为帮我做点事。你们聊吧,我去那里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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