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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助和东方朔几乎同时入仕,方式也差不多,不过严助的仕途显然比东方朔顺利。东方朔是司马门外扛大戟的郎官,每个月不过一囊粟,二百四十钱,饭都吃不饱。严助却已经是中大夫,秩比二千石,不仅可以衣食无忧,还可以乘坐朱两幡的幡车,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东方朔在梁啸面前是一副无赖样,明抢暗劫,无所不用其极。严助在梁啸面前则颇有威严,不苛言笑,眼神中甚至有几分挑剔。
“你就是梁啸?”
“回禀大人,某正是梁啸。”面对严助狐疑的眼神,梁啸连忙上前行礼,不敢有任何失礼。
“李将军还真是放心啊,居然派一个未弱冠的少年来。”
见严助不高兴,言语提及李广,李椒连忙上前解释。“大人,此去会稽,可能会与梁啸的师傅对阵。未央郎署内除了家父,只有梁啸熟悉他。派梁啸去,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
严助脸色稍霁,没有再说什么,把头扭了过去,再也没有看梁啸一眼。
李椒有些不高兴,轻喝一声:“梁啸,我们去前面导行。”说着,他抖了抖缰绳,催马向前轻驰而去。梁啸不敢怠慢,催动青骢马,跟着李椒向前去了。导行就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负有清道和侦察的任务,责任之重,仅次于严助身边,贴身保护他安全的郎中。
郎官是统称,相互之间还有高下之别。
像梁啸、李椒等人是看守宫门的郎官属于最下层的郎官,秩比二百石,只能在宫门外当值,被称为外郎,又称为散郎,由卫尉统属,不能进入宫中。
进入宫中,在殿外当值的称为郎中,秩比三百石,是中等级别的郎官,由郎中令统属。
级别最高的是随侍天子左右的中郎,秩比六百石,那些人除了保护作用之外,更多的是随时为天子提供建议,以士子居多。因为离天子近,他们升迁的机会最多,前途最好,一旦外派,至少是个县令长。
严助奉使出行,除了有梁啸这样的外郎之外,还有两名在宫中当值的郎中,也就是梁啸认识的卫青和秦歌。他们在严助左右,须臾不离,既是贴身保镖,又是身份象征,而梁啸等人只能负责外围的警戒。
导行虽然辛苦,却可以远离严助。李椒带着梁啸去做导行,显然是不想让严助听见他们说话。
“严助是个纵横士,靠唇吻得官。”李椒语带轻蔑。“这些人虽然一朝富贵,却没什么底气,又自视甚高,看不起我等武人。你未成年而入仕,容易让人生妒,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梁啸歪着头,看了看李椒,轻笑了一声:“多谢李兄提醒,我知道了。我不会把那些话当回事的。”他明白李椒的意思。李当户口风很紧,没有透露“平阳侯”的事,李椒以为他入仕就是因为李当户的推荐和李广的赏识,所以把严助对他的挑衅看成了对李家的挑衅。
不过,持此种观点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汉代未成年即入仕的例子不少,但大多是从军,或者在郡县做小吏,像他这样十六岁就成为未央郎的绝对是少数,被人误会走了李家门路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梁啸没有解释。他能理解严助的心情,这里面不仅有对李广等武人的轻视,还有对他的嫉妒。
这种心理很奇怪。面对征战斗半生,名满天下,如今不过是二千石卫尉的李广,严助可以很自豪。可是面对尚未成年,只是因为李家父子的赏识就成为未央郎的梁啸,严助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更让梁啸觉得有趣的是,严助不仅不打算掩饰这种心理,而且一见面就明白无误的表达了出来。
真不知道该说他直爽还是该说他幼稚。不过,这样的人绝不仅严助一个,汉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掩饰自己的好恶。李椒也是如此。身为未央郎的长官,他不陪在严助前后,而是做导行,本身就是一个“我很不爽”的表示。梁啸没有回头看,但他估计严助的心情和脸色都不会太好。
这种不爽,连刘陵都看出来了。刘陵在霸城驿门外等着,看到梁啸和李椒并肩而来,李椒一脸不快,她就笑了。她冲着梁啸使了个眼色,等着严助的车从她面前经过时,她扬声叫道:“严君,能借一步说话否?”
严助原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看到刘陵的车马停在路边,他也没有假以颜色。听到刘陵说话,他才轻拍车轼,示意车夫停车,微侧着身体,向刘陵欠身行礼。
“不知翁主有何指教。助有使命在身,不能久驻,还请翁主见谅。”
刘陵笑盈盈的说道:“严君奉天子诏令出使,陵岂敢打扰。只是想问问使君是否愿意同行。旅途烦闷,欲与严君相伴,谈诗论赋,不知可否?”
严助笑了。“能与翁主同行,听翁主纵论天下大事,也是人生一快事。助求之不得。翁主,请先行。”
刘陵笑了。邀请严阵到她的车上,严助欣然答应,立刻换了车,与刘陵共乘一车,谈笑风生。
梁啸很奇怪。严助难道就不知道避嫌吗?身为天子使者,与淮南翁主同车而行,还谈笑风生,就连他这个普通的郎官都知道不妥,他就没有一点忌讳?这政治情商可真是让人捉急啊。
虽然对严助的做法不以为然,梁啸却没资格,也没兴趣去提醒严助。他跟着李椒,一路前行,一边练习骑术,一边听李椒讲解一些例行规定。看守宫门、护送使者只是他们职责的一部分,一旦天子出巡,他们还要随驾,这里面有很多规定,梁啸一窍不通,正好趁这个机会向李椒学习,就像向李当户学习射礼一样。
任务紧急,梁啸等人一路急行,每天至少要赶三舍(九十里)的路程,多的时候甚至达到四五舍。不到二十天,他们就赶到了淮南国。
淮南王刘安亲自到边境迎接,对严助非常热情,将严助接入寿春城,安排在驿馆里,又大摆宴席,为严助接风,喧寒问暖,礼节备至。
严助在淮南王府赴宴,自有卫青、秦歌保护,梁啸等未央郎没资格登堂,只能在阶下的庭院里做陪。听着堂上严助的高谈阔论,梁啸暗自摇头。
正在这时,淮南王府的伍被举着酒杯走了出来,向庭中就坐的未央郎敬酒,敬完了李椒之后,伍被在梁啸面前站定,举起酒杯,微微一笑。
“梁君,能请你到淮南王府一晤,可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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