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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狗,一前一后走在古城,渐成一景。
有一天半夜,我问阿明,如果你将来离开丽江了,飞鸿打算送给谁养?
他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去哪儿就带它去哪儿……将来去北京也会带着它。
我说:阿明的志向不小啊,将来去北京打算干吗?还是唱歌吗?
他说:是啊,要唱就唱出个名堂来。
我说:有志气,加油加油,早日出大名挣大钱当大师。
阿明笑,说:我哪儿有那种命……能靠唱歌养活自己,能唱上一辈子歌,就很知足了。
我问:这是你的人生理想吗?
他很认真地点点头。
我心里一动,忍不住再度讲起了那个故事:
很多年前,我有几个音乐人朋友曾背着吉他、手鼓、冬不拉,一路唱游,深入西北腹地采风,路遇一老妪,歌喉吓人地漂亮,秒杀各种中国好声音。
他们贪恋天籁,在土砖房子里借宿一晚,老妪烧土豆给他们吃,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连电灯也没有,大家围着柴火一首接一首地欢歌。老妪寡言,除了烧土豆就是唱歌给他们听,间隙,抚摸着他们的乐器不语,手是抖的。
老人独居,荒野上唱了一辈子的歌,第一次拥有这么多的听众,一整个晚上,激动得无所适从。
次日午后,他们辞行,没走多远,背后追来满脸通红的老妪。
她孩子一样嗫嚅半晌,问:你们这些唱歌的人,都是靠什么活着的?
…………
我第一百次问出那个问题。
我问阿明:若当时当地换作是你,你会如何回答老人的那个问题?
阿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大冰的小屋安安静静,满地空酒瓶,飞鸿在睡觉,肚皮一起一伏,客人都走了,只剩我和阿明。
阿明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给我讲述了另一个故事。
这是个未完待续的故事,里面有金三角的连绵雨水,孟定的香蕉园,新千年的建筑工地……
故事里有穷困窘迫、颠沛流离、渺茫的希望、忽晴忽雨的前路,还有一把红棉吉他和一个很想唱歌的孩子。
这个孩子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一辈子唱歌,同时靠唱歌养活自己。
他是否能达成愿望,还是一个未知数。
那天晚上,阿明讲完他的故事后,也留给我一个问题。
他的问题把我问难受了。
他腼腆地问我:
冰哥,你觉得,像我这种唱歌的穷孩子,到底应该靠什么活着呢?
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酒斟满。
弦调好。
阿明,天色尚早,再唱首歌吧。
旅行者·张智《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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