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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郑娥去找萧明钰的时候便多问了一句:“四哥哥,我怎么看见你身边的得福在外头扫地,可是他做了什么错事叫你不高兴了?”
萧明钰手上正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汁,棕色的药汁热气腾腾,氤氲的热气升腾而起,将他清俊英挺的面容遮去一半。因为郑娥今日没带蜜饯,萧明钰也懒得做无用功的折腾,索性端着碗一口气低头把药给喝了,随手把空了的白瓷药碗搁到边上的案上,舌尖泛苦,颇有些想念昨日的蜜饯。
听郑娥提起这个,萧明钰浓密纤长的眼睫垂落下来,遮住了眼中神色,面色不改,口上倒是懒懒的:“我昨日交代了个差事,他没做好,所以心里过意不去,自罚去扫三月的地。”
郑娥有些忍俊不禁,抿了抿唇,问他道:“是什么事呀?”
萧明钰墨画般的眉尖微微一挑,漫不经心的转开话题:“没什么。。。。。。对了,二娘她们呢,怎么今日就你一个来?”
郑娥说到这儿微微蹙眉,小声道:“小月亮身边的那个丫头不见了,二娘正陪着小月亮找人呢,说是等会儿再来。”夏芜娘对郑娥不怀好意,郑娥对夏芜娘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故而也没有太大的担忧,只是实事求是,“虽说她房里留了信说是要出门找件东西,可这一晚上都过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就怕她是出什么事呢。”
萧明钰线条优美的唇往上扬了扬,似笑非笑:“确实,这个时候,要是碰上什么意外就不好了。。。。。。”夏芜娘既然能在得福赶去之前离开,肯定是提前给自己找好了后路,如今说不得正躲在“某人”身边,过几日叫人在林子里头放具尸体便能名正言顺的“死遁”了,可谓是思虑周全。
不得不说,这一次在夏芜娘身上失手,萧明钰心底里还是存了几分郁气的,偏偏夏芜娘身上的不定因素太多,既不好直接去找皇帝和皇后彻查她的下落,一时间也猜不出她此时究竟会躲去哪里——齐王似乎对夏芜娘颇是喜爱,说不得夏芜娘真有什么本事或是谎话能说动齐王出手相护;谢贵妃这般各怀心思的后宫妃嫔又或者二皇子那等有意夺嫡的皇子,也许夏芜娘手上就握着些能够打动他们的消息或是秘密,说不得能得什么庇佑;甚至,大公主这般与郑娥结过仇的、阿史那思归这般心怀叵测的局外人等都有可能是夏芜娘的求助对象。。。。。。
萧明钰正想着事,忽而听到外头有人通传说是大公主和阿史那思归来了,他便伸手捡了个杏黄色绣芙蓉花的大枕头垫在自己背后,叫人把这两人迎进来。
虽说萧明钰这个做弟弟的正躺在床上养伤,可大公主这个做姐姐的倒是容光焕发、精神好得不得了,还未见到她本人便先听见了她的笑声,带了几分奚落和玩笑偏还悦耳的很,犹如玉珠落地一般的清脆温润,使人生不出气来:“上回还听四郎你和我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下可好,倒是你先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不过,四郎你这运气也太差了,随便寻个地方休息都能碰上马匹发狂。。。。。。”
大公主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绣金凤高腰裙配橘黄色绣牡丹缀珠诃子,梳了个繁复华丽的飞仙髻,乌鸦鸦的髻上插了几支宝石簪子,耳边则是一对珊瑚耳环,随着她步履轻移,赤红的珊瑚珠子轻轻摇晃着,宝光烁烁,越发衬得她容色迫人,明艳不可直视。
而站在她身边的阿史那思归则是换了一身周人的湖蓝色缀银边的圆领袍子,因着混血的缘故,他身材高挺犹如出鞘长剑,皮肤透白近乎雪玉,五官轮廓深刻,英挺非常。
他们二人一同从门外走来,皆是容貌过人,并肩而行,居然还有几分金童玉女的般配感。
萧明钰瞥了他们两人一眼,随口道:“我还想着是我运气好呢——要不是我遇上了,那种情况,阿娥摔下来可不是更要糟?”
大公主长眉一拧,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成日里说胡话!”在她眼里,萧明钰是她弟弟,和她一样都姓萧,天生就高人一等,自然不是郑娥这般出身微贱的人能够比得上的。更何况,郑娥这般的,摔死了才是老天有眼呢!
萧明钰只一笑,并不反驳或是多说,反倒是转头看了眼阿史那思归,反问道:“皇姐怎么的和北狄使者在一起?”
大公主闻言不由垂了眼,悄悄用眼角去看边上的阿史那思归,只觉得面上烧得厉害,忍不住嗔了萧明钰一句:“要你多事!”
阿史那思归倒是一本正经,温声解释了一句:“正好遇上了,就一起讨论了些喂马赛马的事情。”说着,他又顿了顿,轻声问道,“对了,不知殿下伤势如何了?今日我特意带了些药来,都是北狄上好的伤药,还望能帮上忙。”
萧明钰点了点头,给边上的内侍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去阿史那思归那里接了伤药来。他微微颔首,先道了谢:“不过是皮外伤,养养就好。多谢阿史那使者特意赠药。”虽然他肯定是不会用这药的,可面上还是要谢的。
阿史那思归其实也不在意这药能不能用上,只是面上能过得去就行,所以他也含笑与萧明钰应了一句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说着,他抬目去看郑娥,面上笑意温温,语声沉静开口道,“对了,我听说郡主那匹马似乎已经。。。。。。正好,我这回上京还多带了几匹骏马,若是郡主喜欢,可以寻了个空随我去挑几匹。”
“不用!”
“不用了!”
还未等郑娥应声,边上的萧明钰和大公主倒是很有姐弟模样的异口同声了。
大公主悄悄瞪了眼“纯属多余”的郑娥,竭力维持面上的笑容,转头与阿史那思归道:“你带来的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该给那些识得好坏的伯乐才是,倘给了郑娥岂不是浪费。。。。。。”说着,她又转头去看郑娥,扬起下巴,颇有些长姐模样,语重心长的教训起人,“不是我说,阿娥你也该吃一堑长一智了——要不是你不自量力的选了红云那么一匹野性难驯的野马,四郎此回又如何会有如此之祸?你这般年纪和能力,原本就不该糟蹋那些好马,随便选几匹普通的练练就好。”
郑娥被她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心里有几分说不清的委屈,可她心里确实是为萧明钰的事情愧疚,面上还是很小心翼翼的点头应声道:“公主说得对,红云之事是我的错。我以后会小心的。。。。。。”
“皇姐这话实在有些过了,红云之事原本就只是意外,与阿娥有什么关系?!”萧明钰哪里舍得郑娥吃亏,抬抬眼,略有些警告意味的瞥了大公主一眼,匆忙出声打断了郑娥的认错,然后才转头与阿史那思归解释道,“不过,阿娥年纪小,前头又出了红云这么一桩事,这会儿怕是和使者那些大马不太合适。”
阿史那思归的目光在在场诸人面上一掠而过,眼中若有所得,稍一点头把自己的话给收回来了:“那便罢了,这事是我思虑不周。”
不知是太过敏感还是怎么的,萧明钰总觉得阿史那思归对着郑娥的态度有几分古怪,略说了几句便叫托词是累了,委婉送客了。
阿史那思归甚是识相,见状便主动起身告辞。
大公主因着上回赛马之事,被皇帝与容婕妤接连都训了一顿,这些日子也没能再在外头乱跑,只是心里倒是对阿史那思归颇有几分念念不忘的惦记。所以,今日来探萧明钰的时候能遇上阿史那思归,她心中实是惊喜交加,这会儿见着人要走,她便也寻了个借口与阿史那思归一同告辞了。
阿史那思归心里自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抬步与大公主并肩一起出了殿门,想了想,状若无意的笑语了句:“端平郡主年纪小小,倒是可爱得很。”
这话说得普普通通,大公主听着,心里头却仿佛被猫爪子抓了一把似的,又痒又疼。偏她还要在阿史那思归面前端着面子,只得勉强笑应了一句:“是啊,她自小就讨人喜欢。。。。。。”
阿史那思归似有所觉,回首看了眼大公主,忽而扬唇一笑,英气勃然,足以叫看见这笑容的女人觉得眼前一亮,心如鹿撞,
他轻轻的:“不过郡主到底太过年幼,可爱是可爱,但我倒是更喜欢似公主这般明艳大方,英姿飒爽的女子。”
大公主不由有些怔怔然,一颗心仿佛被热水暖着,热气从心口散开来,面上染霞,一时之间羞赧至极,不由得垂下头去,鸦色的乌发跟着垂落下来,遮了雪色的面颊。
阿史那思归适时转开话题,仿佛随意的言道:“不过,认真论起来,端平郡主的年纪,还是和六皇子、五皇子合适些。”
大公主闻言先是一怔,心里那忽而涌出的怒气几乎叫她一时顾不得在阿史那思归面前的仪态,直接道:“她也配!”郑娥那般出身,就算认了泰和长公主为母,就算封了郡主,又哪里能够匹配皇子?!
阿史那思归摇了摇头,若有所指:“可依着大周皇帝对端平郡主的喜爱,恐怕也只有皇子之尊才能与之相配,她现今是郡主,以后也许便是皇子妃乃至王妃了。”
大公主知他说得对,辩驳不得,垂下的手掌握紧了,咬着唇,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甘的无力来——她原本一直安慰自己:郑娥到底姓郑,不姓萧,日后比不得她,来日方才,总能压过郑娥。可倘若郑娥嫁了皇子,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比不上郑娥。。。。。。
大公主自小便自视甚高,一想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要被自己瞧不上的郑娥压着,便觉得有一根又粗又长的鞭子正正的抽在她的面上,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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