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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能懂!”
弥漫着浓浓药味的卧室中,一声带着浓浓湘音的感叹响起,话声显得有些沙哑,甚至中气显得有些不足。
躺于病榻上的曾纪泽,那双昏暗的没有一丝神采的双眸中,充斥全是浓浓的无奈之色,从六年奉诏还国,虽说于总理衙门帮办,可在某种程度上他却被闲置了,在总理衙门中,所谓的帮办不过只是笑话,大小诸事皆出庆王,又岂轮得着他这个帮办。
即便是于同文馆内,除去教授学生英语、法语之外,再无其它用途,至于他那篇《中国先睡后醒论》,与其说是写给西洋人,倒不是说是写给国人,可又有几人能读懂。至于那篇《中国先睡后醒论》文章虽说海外激起反响,但于国内几乎无人得知。自然也无人得知他所期待的“中国三万万有,一时俱醒”了。
而此时,在听好友读完那篇《泰西纵横术:普鲁士篇》之后,他却又想到了《泰西策》,想到泰西诸国的崛起。
“世人观泰西策者,所见唯西洋之强,所叹亦是西洋之强,无人能懂唐子然之意!”
许是因无人能懂曾纪泽的“盼醒之心”,难免会为唐子然的无人能懂而心生感叹。
“劼刚兄,此话又是何意?”
放下手中的《中外新报》,杨商农不无诧异的问道,虽说过去五六年间,好友一直倍受冷遇,但为其幕僚、好友,其仍然时常来府上,至于那篇《泰西策》亦是其推崇与好友,不过从年前,好友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以至于现在只能靠其将这篇《纵横术》读与其听。
“书霖,三年前,为兄写“中国先睡后醒”一文时,曾自许,中国所醒者以洋务为始,然读过《泰西策》后,先前诸多不明,方才得解,这西洋缘何之强?仅只是洋务者?”
摇头一声长叹后,曾纪泽的那番话语中的滋味,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书霖,自道光年国门洞开,西洋威胁临门,五十年间,国人于西洋可谓是复杂至极,一面固执的温持“天朝上国”的美梦,继续轻蔑的鄙视着“洋夷”,一边却又难以面对被他们超过,和侵入的现实。时至此时,摆在面前的实际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封闭自己,沉浸在天朝上国的旧梦中不肯醒来;要么丢掉自负,面对现实,全心全意效仿西洋,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方才可于此丛林之世存活。”
好友的话,却让杨商农一阵惊诧。
“劼刚兄,怎能出此之言,国朝不是早已行以洋务,焉能……”
杨商农的回答换来的却是曾纪泽的苦笑。
“所谓洋务,现在看起来,不过只是修修补补,与那奥斯曼土耳其者,又有何妨,其行洋务远早于国朝,亦深之我朝,当下又是如何?”
这一声反问之后,见好友似仍然有不解,曾纪泽却只是痛苦的闭上眼睛。
谁人能解子然之心?
若是唐子然在这,得知曾纪泽的这番感叹,没准会对他生出知己感来,在他写那本《泰西策》,与其说是为自己扬名,倒不是说是向国人全方位的展示西方国家在崛起过程中的先进性,华夏如果还抱有想要崛起的雄心壮志的话,就必须学习他们的优点,并进行思想观念、科学文化、经济体制乃至政治制度的变革。
可国人又有几人能读懂其间之意?别说现在,既便是百年之后,又有几人能懂?
但现在,却有一个人看懂了,可看懂了又能如何呢?
“罢了,罢了,”
想到好友深知西洋之强者,亦是如此,曾纪泽无力的摆了下手,
“兄虽在朝,可人微言,些许狂言,又岂敢言?可……”
话声稍顿,曾纪泽不无感叹的说道。
“唐子然,确实是个人才,不论《泰西策》,便是这《泰西纵横术》亦可见一般,如今西洋诸国临国,正需其于各国间展以纵横之术,谋以国强,若……”
“劼刚兄,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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