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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并不明白,为何鹰横天没死,却不去救顺峰镇中枉死的数同僚。
但他没问出口,也许他和魏晨静新婚燕尔心无旁骛,也许他受伤中毒无法行动,不论什么理由,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鹰横天带着魏晨静找人疗伤,因为信不过孔雀郡的郡衙,便去找了如意楼的分舵,正因如此,他客栈的时候,战局已接近尾声,而他安排保护董家姐妹的心腹,竟被毒杀在客房门外。
当时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只有两具敌人的尸体,鹰横天只得草草布置了一下,假作已死,欲图脱身事外,重新调查。
这也终于解释了,为何屋内房门都已闩上,那被毒死的尸身却仍僵硬的堵在门外,想来是鹰横天一时情急,来不及考虑周到。
北边的事,自然来自北严侯府,鹰横天的确不能再耽搁,带着魏晨静一起上了如意楼备下的马车,临别前,魏晨静将一本册子慎重的交给了聂阳,内里写的是魏家独门匿踪追迹之法,聂阳问她为何,她只说去问南宫楼,也不明言。
送别了那两位,聂阳总算能与南宫星安静坐下,好好谈谈。
那本册子一看便是新近默写出来,满腹疑窦也是新生的更强一些,与南宫星闲聊了几句杂事后,他忍不住先问道:这本东西,魏晨静为何给我?南宫星笑了笑,道:这是说定的交易,原本是要给如意楼,讨价还价一番,她只肯答应给你。交易?如意楼与江湖人只做交易。你又不是不知。南宫星抬眼望着正堂挂的两行草书,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楼,笑道,只是这交易其实算是赔本买卖,若不是让天道大大的吃了一亏,光这本册子,可算是血本无归。要知道,至少已有两年,如意楼都不曾一次出动这么多好手了。看聂阳一脸疑惑,南宫星缓缓接道:北三堂精英倾巢而出,我师兄师嫂一并出手,连我也亲自跑了一趟,燕师嫂和我还挂了彩,若不是保密功夫做的好,这么一场激斗,只怕三两天就会轰动整个武林。能对得起这等阵仗的,你说会是谁?天道?聂阳心中一凛,道,可他们不是在顺峰镇转念间明白过来,他惊道,莫非那些布置到头来也是诱饵?杀侯府高手的目标只是为了调虎离山?南宫星点头道:侯府那些护院,怎么可能让天道如此劳师动众。你可知道,这些年来,在天道引发的诸多事件中,先后牵扯到了些什么人?聂阳摇了摇头,满目茫然。
南宫星微微一笑,如数家珍道:镇南王,死了世子,丢了一个心腹玉若嫣。
定南公,左膀右臂先后遇刺,还险些被人诬陷谋朝篡位。安南公,小妾死了三人,自己身受重伤险些不治,五个儿子,连同世子在内有三人被毒的痴痴傻傻。这还只是王侯一级,这些事端都隐藏在江湖争斗之中,而且哪一桩都与天道脱不开干系。这次的事情既有天道牵扯其中,许多线又都直指北严侯,聂兄,你说,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聂阳思忖片刻,冷汗登时流了一背,北严侯年纪很轻,世子尚且年幼,若想动摇根本,自然是向侯爷本人下手,是北严侯?不错,南宫星目光灼灼,道,鹰大人察觉事态不对,经过若嫣找到了我,我们三人商议之后,都认定天道的谋划最终的目的,必定是北严侯。北严侯卫戍边关,刺杀他,比起刺杀其余王侯可要容易得多。侯爷身边的高手大半被税银案引走,剩下那些之中本就有内奸存在,他一向倚重的仁庄离了田爷群龙无首,根本帮不上忙。南宫星笑了笑,拍了拍大腿道:只可惜,我运气一向很好。这一票,终究还是被我压中。他们败了?不错,他们败了。南宫星摸出一块令牌,笑道,这一番苦斗,还换了这么一块牌牌,通行中北六州,我拿着也没什么用,诺,你拿去收下。聂阳拿过令牌,果然与鹰横天的腰牌十分类似,他将令牌放在桌上,不解道:这东西给我做什么?南宫星笑道:因为从今日起,你就是三家并后的中原镖局的人。做镖行生意,有这么一块令牌,绝不是件坏事。龙十九的确一直在打镖局产业的意,她多半是想为将来与仇隋的生活留一份基础,而并非是为了天道,因为自从龙十九离开孔雀郡南下之后,那些行动也半途而废,甚至连被她抓去的许鹏,都偷偷摸摸逃了天猛镖局。
如意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盛威、扬远、浩然三家镖局,迅速完成了整兼并,并由如意楼注入多名高手,暂且代管着镖局生意,只待聂阳去接手。
不过洗翎园的产业却没能抢下,最终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商号盘走,还不知会有何变化。
看出聂阳提到镖局时神色有些黯然,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些事不必担心太多,龙江上那条船炸了没多久,彭欣慈就被人悄无声息的接走。这事,包括你那下落不明的小舅子,我都已经一并告诉了董家姐妹,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即便有些伤心,也早就过去了。聂阳望着南宫星,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仿佛什么都已做到,也什么都已想到。
如果是他的话聂阳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发干到嘴唇,问道:南宫兄,我想问问,月儿她她死了。死者已矣,你还是节哀的好。南宫星敛去笑容,正色道,江湖长路漫漫,不可总是首从前,要多着眼将来,才是正经。就像你家当年的那些往事,真相如何,对你已不是那么重要,这一切,已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今后,你应该开开心心的做你的总镖头,过一些常江湖人该过的日子。聂阳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这就是我应该付给你的报酬?南宫星的眼里又浮现出了温暖的笑意,是,这就是你该付的报酬。聂阳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试着甩去月儿留在他脑中的倩影,念及此处,他突然想起了沈离秋,心中一惊,这才啊哟一声,连忙道:对了,东方漠。那枚蜡丸的事情,真是抱歉的很。这全是我的疏忽,南宫兄,如果有什么可以弥补的,你尽管开口,赴汤蹈火,我万死不辞。南宫星摆了摆手,尽管四下并无他人,他仍压低了声音道:大可不必。他托你捎来蜡丸,本身就足够告诉我情况了。说真的,此事能如此顺利,聂兄你功不可没。只是你与凌绝世哪一段露水姻缘,可比我预料的早了许多。你预料的?聂阳着实吃了一惊,不过看南宫星对待此事极为极密,不由得也降低了嗓音。
嗯。南宫星似乎有些伤感,唇角浮现一丝苦笑,道,这事不光我知道,东方师叔,也已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如何成就你们的好事,颇让他头疼,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毕竟你们两个若是知道一些内情,难保便会漏了破绽,前功尽弃。这事本该继续保密下去,不过我担心你太过多情,跑去接凌绝世,那就大大不妙了。南宫星手指轻敲桌面,道,你若不是机缘巧学了幽冥九转功,这事本不该让你卷入太深。聂阳隐约猜到一些,不禁颤声道:这难道都是为了天道?南宫星面色凝重,望着他道:我们与天道已经斗了将近十年,虽然互有胜负,论起损伤,终究还是他们大些。可直到如今,他们的后手依旧层出不穷,而他们一直隐藏在幕后的那位人,更是连身份都未曾暴露半分。一点也不清楚么?聂阳暗暗心惊,看来白继羽所说的事,竟没有半分夸大。
所有的猜测,都建于这些年来天道的所作所为上,毫无疑问,天道此次卷土重来,决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江湖正道暗地结盟,只为不让狼魂威胁武林秩序。一次次争斗下来,我们推测,天道幕后那人的身份,不外乎以下几种。南宫星缓缓道,江湖巨恶,封疆之,前朝余孽,萧墙内府。无论哪种,想要真正探明都并非易事,南宫星颇为感叹般道,幸好,还有东方师叔这样的人在。可沈离秋她若真的有这样一层内情,沈离秋岂不是要坏了大事,还是说她也知道?她知道。南宫星淡淡道,昔年幽灵山庄一役,陆大侠被剑神捉奸在床,狼狈逃窜,那性命之忧没有半分作假,只因追杀的人说过,如果追上,他真的会下手。沈离秋也是如此,她是真的去杀东方漠,也只有如此,才不会被天道怀疑。不过南宫星站起身,依旧是轻轻的拍了拍聂阳的肩头,这些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一直都活得太累,也该是你好好轻松一下的时候了。看聂阳开口想要说话,他又打断道,放心,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绝不会同你客气。中原镖局如果运转顺利,覆盖整个中北六州,甚至与仁庄一起成为北严侯的臂膀助力,也不是一件难事。你应该懂得,这对我们有多重要。聂阳抬眼望着南宫星,良久之后,才略显沉重的点了点头。
南宫星笑了起来,他坐座位,道:正事就聊到这儿吧。我这里有样东西,留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我再和你做个交易。如何?聂阳看南宫星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封方夹,跟着小心翼翼从里面掏出两张薄纸,递到他手上,他低头一看,尽是些深奥艰涩的口诀,配着两张打坐图谱,疑惑道:这是什么?南宫星微笑道:这是明玉功的残页,我想,整个武林中,大概也只能找到这么多。我大致看了看,这两页也许不能帮你提升什么修为,但你研习通透之后,至少可以自行调息恢复真气,运气冲穴也不是全无可能。虽然仅仅是多了两项用处,但有这两页残本在手,至少一切都有了开始的可能,聂阳心知宝贵,立刻小心接过,收进怀中,问道:南宫兄,你要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和我交易什么?南宫星淡淡道:一纸婚约。他转脸望着聂阳惊愕的神情,微笑道:莫要忘了,你本就和南宫家有一纸婚约。可是南宫盼她聂阳眉心微皱,毕竟他身边的一众红颜本就不过堪堪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他实在不想突兀的将其打破。
婚约是南宫家与聂家,南宫盼不在,南宫家可还有其他女子。南宫星笑吟吟的望着他,语气却极为坚持。
我该怎么跟她们说?聂阳露出为难的苦笑,反问道。
南宫星摇了摇头,微笑道:她们都已知道。而且,你的正妻董氏,也已经点头,田芊芊那边我已写信过去,云姑娘走前与柳姑娘商量过,她们三人连上我这位堂妹,可以一并举行婚礼。既是如夫人,一切也不必大操大办,等你去后迎来云、田二位姑娘,再择日举行即可。她们都同意了?聂阳有些不信,忍不住追问一句。
南宫星拍了拍手,道:你身边都是些通情达理的好姑娘,不信,你就亲口问问你妻子吧。小阳子!显然董诗诗已在外面等了好一阵,一被丫鬟带来,便丝毫不顾形象的提起裙摆飞奔过来,一头扎在他怀里,还没说话,眼圈就红了大半,蜜润小手一把拉起他左掌,心疼至极的盯着那截断指,语气登时便有些哽咽,你的手都都怪我,将来要是找到他,我我一定狠狠打他一顿。聂阳搂住娇妻在怀,向南宫星投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也不知这位楼是如何对董家姐妹叙说的事情经过。
南宫星用眼色示意他不要多问,口中笑道:聂兄,不妨碍你与夫人,我去外面廊等你。婚约的事,记得给我一个话。南宫星出去之后,董诗诗便七嘴八舌问了起来,不过所问之事尽是他离开顺峰镇后,可见此前的部分,确实已被小心仔细的填补过。
最后,漫长琐碎的谈话,结束在一个久别重逢的亲吻之中,大概也只有这个对妇道统统都是临时抱佛脚的董诗诗,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激烈的亲住他的嘴。
不过,的确令人心情愉快。
诗诗,方才南宫楼说的婚约的事聂阳才抽了个空隙想要问起,就又被董诗诗柔软的唇舌堵住,再也说不出话。
许久之后,董诗诗才面红耳赤的倚在聂阳肩头,软软的缩成一团,道:小阳子,南宫姑娘很可怜的,你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他有些讶异的侧头,看着泪眼婆娑的董诗诗用复杂的神情望着他,还没开口询问,就被她抬手捂住口唇,颤声道:什么也别问我,看到她你自然会明白。聂阳有些迷茫的跟着董诗诗走到门口,走进廊。
南宫星一直等在那里,见他们出来,便彬彬有礼的在前面领路,口中微笑道:聂兄,见面之前,有些情况,我还是该让你提前知晓的好。南宫兄但说无妨。我这位堂妹,原本并不担忧嫁人之事,生的也算花容月貌,只是不久之前,她外出办事之时,不巧遇上了极为恶毒的歹人。那人存心让她痛苦。具体的过程,我就不细说了。我只能说,她做为一个女人,失去了很多。她无法成为孩子的母亲,很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独自行走,她身上的伤疤,恐怕会吓退大部分男人。实际上,若不是有一枚九死一生保她活着到达这里,又正巧赶上我那华姨娘在此做客,她那条命,是绝捡不来的。南宫星停下话头,扭头望了聂阳一眼,似是想看他有什么想说。
他紧紧握着董诗诗的手,眼中已盈满了热泪,他咬了咬牙,颤声问道:南宫兄,不知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叫做什么名字。南宫星看着他,面上又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她叫素娥。南宫素娥。前方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董清清带着略显忧伤的微笑,推着一张木轮椅缓缓走了出来。
看着轮椅上那张憔悴清秀的面容,聂阳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跟着,他大步走了过去,紧紧抱住了轮椅上纤瘦的身子。
艳阳垂廊,炽热的金光,将两人渐渐耀为一体,再也没有一丝空隙是年八月,聂阳北归中原镖局,正式接任总镖头一职。
九月,以次妻之礼迎入田芊芊、云盼情、南宫素娥三女。同月下旬,云盼情接掌月锦三镖旗之一。
柳婷与赵雨净共居别院,次年产下一子后,两人一起移居佛堂,与董清清相伴,此后三人终其一生,除了临盆之际需人照顾的短短数月外,均未再搬聂府。
绿儿阴亏甚重,董清清尽心调理仍未能将其养,和赵雨净、南宫素娥三人,一直未能留下后嗣。
此后十余年间,中原镖局蒸蒸日上,一跃成为中北六州不可小觑的江湖势力之一,直至云盼情诞下次女时遭了血崩,元气大伤不得不金盆洗手,同年又有数名镖头卷入奇诡事件丢了性命,这才由盛转衰。
日耀九天,难灭万物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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