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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聂阳面色,也不似受了内伤。云盼情这才放下心来,屈指成爪的右手重又垂下。
赵阳抬手望着自己掌心,目光闪动,片刻后,他长长出了口气,开口道:我已想不到别的可能。这是明玉功。田义斌与慕容极登时面色微变,玉若嫣也奇道:赵前辈,明玉功不是只有女子可以修习么?赵阳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这内功性阴至此,男子修习一来进境极慢,二来有反噬之忧,恐怕正因如此,才会被大刀阔斧的改成凝玉功这种让人根本认不出来的二流货色。凝玉庄立派至今,都没有出过一个绝顶高手,也难怪大家根本想不到这上头。聂阳听得一头雾水,云盼情也是满面迷茫,忍不住问道:明玉功?那是什么武功?厉害得很么?秘笈好不好找?慕容极望了一眼玉若嫣,见她点了点头,才看向坐在一起的两人,道:数年前,江湖上曾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怕势力,其门下尽是女子,比起如今统霸西域的万凰宫也绝不逊色半分。那两位宫惊才绝艳,一手移花接玉神乎其技,年纪轻轻便身负八重独门内功,名声一度盖过了当时的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那独门内功,便是明玉功。他微微一笑,看着聂阳道,根据传言,她们另一种独门功夫移花接玉,倒是和你的影返有几分神似。赵阳沉声道:相传明玉功到了第九重境界,内功自成旋涡,运功之时肌肤莹白如玉,渐化透明。这种恍若神鬼传说的流言,我若不是今天亲眼见到,亲手尝试,只会当作无稽之谈。决不肯信。玉若嫣插言问道:赵前辈,你方才那一掌,试出了么?这明玉功,当真如此神奇?赵阳点了点头,道:我出掌之时已尽力凝而不发,几乎没有几分多余劲道。可就是多余的那些真气,一点不剩的被吸了过去。那就是了,玉若嫣沉吟道,九成九,正是第九重的明玉功。多半是此前聂阳体内积蓄的功力已足够浑厚,经由九转邪功强取豪夺,凝玉功一番融炼,恰巧突破了凝玉功的封顶,化为了本源明玉功的玄阴内息。云盼情登时面露喜色,道:那就是说,凝玉庄应该就有这明玉功的秘笈?哪知道玉若嫣摇了摇头,道:若真有完整秘笈,凝玉庄那么多女子,必定会有人尝试修炼,明玉功就算只练到四重、五重,也绝非凝玉功这种二流内功可比。依我看,凝玉庄的先人当年拿到的,很可能只是明玉功的残页。聂阳这种误打误撞又有霸道的采补功夫辅佐的情形,本就是万中无一。田义斌皱眉道:这么说,明玉功早已失传年,聂阳这一身功力,岂不是与毫无内功也没什么分别?这股内力再强,他也有用完的时候。赵阳却摇了摇头,道:若是别的内功,遇上这种情形,就的确只能坐吃山空。既然是明玉功,就不需有这个顾虑。这门内功一到九重,便会在经脉中形成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旋转的真气漩涡,与他接触时只要使力稍过,外泄和余耗的部分,就会被他吸为己用,填补空虚。高手相争,尤其是性命相搏之际,又有谁会每一招运用的内力都恰到好处,不到天人一的境界,又有谁能做到真气收放自如没有半分外泄。
如此看来,只要不能把聂阳迅速击败,他的内力便可以说是源源不绝,越斗越勇。
他体内积蓄的真气已经将近年功力,不能提升修为这种弊端,对他而言简直不足挂齿。疗伤逼毒之类的小事,更是不值一提。
直到此刻,聂阳才真正露出了喜悦的目光,而暗藏在那目光下的,是深不见底的阵阵杀气。
云盼情担忧的望了慕容极一眼,忍不住扯了扯聂阳衣袖,柔声道:聂大哥,这门功夫再怎么厉害,你也先熟悉一下再说。可千万不要太过心急才好。聂阳安抚的摸了摸她的手背,不再提及明玉功,转而问道:玉总管,可有董剑鸣的消息?云盼情神色微变,焦急的目光登时投向慕容极,嫩红樱唇微微打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慕容极眉心紧锁,接过话茬道:聂兄,我们一直在查。不过董剑鸣在江湖上不算有名,咱们手上也没有画像,找起来极不容易。那仇隋呢?龙十九也杳无音讯么?尽管已经尽力克制,聂阳询问的语声仍有些微颤抖,显然已迫不及待,要为妹妹报仇雪恨。
玉若嫣平静道:仇隋依旧是两批人陪着那个副统领围山,按兵不动。至于龙十九,我想,她很可能已经离开了这里。右臂已断的人,很难再做什么伪装易容,在如今的顺峰镇上,她这样全无武功的人,再多的自保功夫,也保不住她的命。聂阳强压下心中的急切,问道:那么,咱们就这样无所事事的等在这边么?仇隋不是已经在催促行动了,可到现在,咱们连他的目的都没搞清楚,那到底要如何防范才是?玉若嫣淡淡道: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防范。江南真正平静下来还不足一年,任何惹是生非的举动,都要慎重考量。胸中一股滞涩淤塞喉间,聂阳怒道:难道就这样看着仇隋大摇大摆在咱们眼皮底下算计得手么?玉若嫣低垂眼帘,反问道:你知道他想算计什么?聂阳一怔,只有摇了摇头。
玉若嫣也不嘲讽,仍是云淡风轻的口气,道:连他要算计什么也没有头绪,从何下手?有顾不可留下的血字!他的目标聂阳一时也不能确定那血字究竟说了什么,话到半途反倒噎进了喉咙。
玉若嫣却接道:那血字的确极为重要,我已连同我的判断一起送到楼内。针对所有的可能性,我们都已作了部署。田义斌苦笑道:比如让我穿的这一身天蚕软甲。从我学艺有成,就没把自己护得这么严实过,那一天一粒的解毒丸苦的要死不算,还不能饮酒太多,真是要命。聂阳疑惑道:那字迹可能是杀仁庄庄的开头?玉若嫣摆了摆手,道:可能性并不大,至多不到一成。但田爷的安危干系极大,不可冒险。那天在聂宅一战之后,我们就已经劝田爷不要再参与围山行动。只可惜田爷不答应。田义斌摆手道:慕兄还卷在里头,我怎么可以独自个置身事外。放心,我的骨头虽然老了,可逃起命来,绝不含糊。聂阳双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心中闪过千个算计,不论哪个,只要有能让仇隋挫败的可能,他都愿意尽力去试。
仇隋已经得意了太久,实在太久。
游仙峰。他咬紧牙关,从齿缝中挤出这三个字,跟着道,仇隋的图谋,绕来绕去也离不开游仙峰这块地方,鬼煞、六万两税银的线和被他引来的北严侯府的高手,最终指向的,不都是游仙峰上我聂家的墓园么?玉若嫣点了点头,道:这话不错。聂阳双颊抽动,缓缓道:我今晚就上游仙峰去。不管有什么埋伏陷阱,我都要好好看看。就算那里真的有天罗地,我也要给他闹个天翻地覆!绝不让他顺心如意。慕容极眉头一皱还没开口,云盼情已经急道:不成,你武功才刚可用,根本都还没有练习熟悉,那地方危机四伏,就算要去,缓两天也不迟啊。慕容极点头附和道:聂兄,欲速则不达,沉不住气被仇隋反将一军的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心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聂阳咬牙道:在他心中,我已是走火入魔的废人一个,龙十九逃走后一定与他见过,他一定已经知道,我的武功现下连个近在眼前无力还击的龙十九都诛杀不掉,就算复,也起码要十天半月不止。恐怕就是为此,他才催着北严侯府的高手尽快下手,急于实现他的计划。这如意算盘,我非给他打碎不可!云盼情眼看他神色坚定,只好婉转道:仇隋的确不知道你如今的情况,可你要是去闯山,那边围得水泄不通,你从哪里上去,都免不了被人看到,一旦识破,谁知道仇隋又会玩出什么花样。聂阳摸着脸颊,沉声道:简单改扮一下就是,至于上山的路,有田爷和慕兄帮忙,后山那断崖,就是最适的路径。旁人还想再劝,玉若嫣却已开口道:也好,游仙峰上的布置咱们的确还一无所知,你上去搅乱一下,的确不是坏事。那就有劳田爷帮忙了。这行动她虽同意,可听她语气,并未打算派人帮忙。
田义斌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聂阳,最后只好叹了口气,道:那你千万小心,我和慕兄在下面候着,要是遇上紧急情况,不要硬撑赶紧发讯号给我。那边的假藤还留着几根,不过对方在山上倒油引火烧过一次,未必结实。要多加注意。聂阳点了点头,知道午夜便要换岗,当即起身道:我这就去准备。劳烦玉总管帮我准备把剑。云盼情也跟着长身而起,毫不犹豫开口道:两把。我去取我的柳叶飞刀,过会儿来拿。聂阳当即扭头道:不行,你不能去。你你行动不便,还是在这里歇着吧。站在那里双腿并未像以往那样紧并笔直,而是微微岔开,好似腿根夹了什么东西一样,云盼情这样子谁也看得出来缘由所在,玉若嫣也道:云姑娘,你现今的状况,轻功步法必定会受影响,还是歇过今晚的好。云盼情却斩钉截铁道:不行,他要是非去不可,我就也非去不可。语气真是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慕容极缓缓站起,轻叹道:盼情,不如这样,你在这里休息,我陪聂兄走这一趟。如何?云盼情面色稍显柔和,正要点头,却仿佛想起什么一样犹豫了一下,跟着摇头道:不,还是我去。你在这里等着吧,别错过了消息。她故意把消息两个字咬的极重,慕容极略微一怔,便苦笑道:我倒忘了。好吧,那你千万小心,遇事不要强求,能平安来,才是最重要的。聂阳眼见无法劝动,也只好作罢,不过有云盼情跟在身边,他多少也有些安心,仿佛心底也隐约觉得,若是真让他一人杀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几乎压抑不住的蠢动杀意,除了云盼情,还真再没谁可以帮他克制。
田芊芊还未睡下,听聂阳一说,只好又起身下床,自己的卧房找来工具,帮他和云盼情匆匆打理一下模样,她本以为今夜能和聂阳同床共枕,结果他又要匆匆出去,眉眼间不禁有些失望。
转眼亥时已至,田义斌领着他们二人,离开这藏身之处,往游仙峰快步走去。
玉若嫣选的这处地方离游仙峰极远,那边当真出了什么事端,这边绝来不及赶过去。聂阳早先就在怀疑这其中的用意,此刻心中更是不解,隐隐觉得,这位玉总管,仿佛并不太看重仇隋这次布下的大局,只是担心江南风波再起,才率人看守着顺峰镇周遭。
为了不暴露藏身之地,他们三人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循着一些已被长草淹没的荒僻小径,绕开了镇上,兜至游仙峰的后山。
比起上次聂阳过来的时候,这边并没什么变化,但才到了远远能看到断崖的地方,田义斌编举手让他们两人停下了步子,低声道:已经要到包围的位置,你们在这里藏好等着,我先去找慕兄一起做完交接,到时候等我信号。两人点了点头,依言藏身在乱蓬蓬的野草灌木之后,只从缝隙中露出眼睛,小心观察周围情形。
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围山的诸位江湖好手和那些身负武功的侯府护卫并没有隐匿身形,不仅大剌剌交叉巡视,还唯恐别人看不到一样四下插着北严侯的蛟纹青旗。
比起江湖伏击,更似是行军打仗围困敌兵。
又捱了小半个时辰,在这域来巡防的两支小队终于换了面孔,看来昼夜两班已经交替完毕。
不多时,田义斌远远走了过来,身背重剑的慕青莲闭目跟在他身后。
聂阳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精神略显不振的云盼情肩头,与她一起钻了出去。
慕青莲头一次听说明玉功这种古怪武功,求着聂阳在他眼前表演了一次,之后带他们往断崖去的路上,不住啧啧称奇。
田义斌他们二人负责的,正是通往断崖的正道,依田义斌所说,围山的头一天,程统领就已经开始布置陷阱,山前山后的各处通道,很多看似安全的地方,与巡防部下可能找看不到的死角,全被安置妥当。前天,便有一个不知是否鬼煞的蒙面人死在山前草坡的陷马坑中,被竹矛穿了个血肉模糊。
为了防止内鬼,陷阱的布置这些江湖高手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只有官兵衙役参与其中,参与者也仅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可谓是谨小慎微。
但断崖后的藤蔓被浇油焚烧的那晚,几个高手在一个侯府头目的带领下前去查探了一番,慕青莲就在其中,那路径,他牢牢记在心里。
沿着慕青莲记下的路径七折八绕,躲过了两支巡防小队,一行四人总算是到了黑漆漆的山下。
陡峭断壁依旧笔直难攀,先前垂下藤蔓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道黑印,在模糊月光下看不到尽头情形。
藤蔓烧毁后,藏在里面的钢丝也被收走,想从鬼煞的路上去已经难如登天。田义斌望着崖壁上光秃秃的几道,道,不过两边那些货真价实的老藤,到都还在。慕青莲低声道:聂兄,那些藤条不知多少年了,攀爬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云盼情抬头望着上面,忐忑道:不如让我先上吧,我身子轻,到上面我找找看有没有绳子。聂阳扯住一根刺手青藤,用力扽了两下,沙沙一阵轻响,到并未断裂,他把两根并到一处,为一股,又找到两根并好,左右分开抓住,双手一撑,将脚下离地。
见藤条并无不妥,他缓缓将两边四根拢抱住,双足踏着崖壁,猿猴般向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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