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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我能狠下心对待的,还是只有自己呢……”那美丽温柔的容颜从聂清漪的眼前缓缓消失,像日光下的雾气,顷刻不见踪影。但她知道,这些埋藏在心底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消失。
“柳姐姐,对不起。”她慢慢地站起来,低声自语道,“我……不能为你报仇了。那……本就是咱们欠人家的。”她摸了摸怀里,写好的书信还在,也许……应该把它交给如意楼的人。可这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愿教聂阳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说不定,让邢碎影来转交,反倒是最适的选择。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李萧的尸体被官兵带走,接着呆呆地望着那片空地。
李萧是邢碎影杀的,他应该还会到这里才对。
我哪儿也不用去,就在这里等他。聂清漪看了看四周,突然觉得很冷,她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转身望着大道的尽头。
一辆马车从那边缓缓驶来,车夫的草帽压得很低,黝黑的皮肤裹着岩石一样的肌肉。
聂清漪看着那马车越来越近,胸中升起一股令她颤抖的寒意。她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克制住了逃走的冲动。
马车驶过的时候,对着她的木门打开了。她知道,邢碎影就在哪个角落看着她,从他让聂阳捎来那句话后,她的背后就仿佛永远多了一双眼睛。
马车没有停下,依然缓缓地移动着,在那门关上之前,聂清漪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跳了上去。
马车里有淡淡的血腥味,也许,李萧的尸体就是被这辆马车运到城门吊起的。
聂清漪紧紧地捏住了粗糙的木,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
如果顺利,一切,都将在今天结束。只是,希望九泉之下的杜哥不要怪她。
“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她看着窗外向后缓缓移动的树木,咬紧了牙关。
城门的盘查比平时严了许多,聂清漪很努力才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慌乱,配着车夫咿咿呀呀的比划,说着连自己也不太清楚的谎言。
车夫张开的嘴巴里看不到舌头,只有白森森的牙齿,这让衙役们起了疑心,把马车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只是从座位下翻出半片带血的猪后,血腥味这唯一的疑点也得到了解释,只好悻悻的放人。
关门之前,那衙役随口说道:“这位夫人,你的面色好差,快去看看郎中吧。”聂清漪苦笑着点了点头,关上了车门。门外的衙役并没有看到,她握着门把的手攥的死紧也克制不住颤抖着。
她闭上眼,让自己的思绪放空,尽力让自己变得镇定。
大概是怕她留下什么标识路途的证据,马车在盘曲颠簸的小路上绕起了圈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从那不断地转弯来推断,这里绝不会离开郡城里方圆。聂清漪打开门跳了下来,就看到那个车夫已经大步流星往远处的绵延青峰走去。
丰州地势平坦并无奇峰峻岭,偶有峰峦起伏,便如眼前景色一般赏心悦目,青山绿水,不见炊烟,虫鸣鸟语,清风抚面,纵然心事重重,她看上一眼,也觉得略有舒心之意。邢碎影若真的在此藏身,倒还真是颇有闲情雅致。
“喂……邢碎影就在这儿么?”聂清漪远远问了一句,那车夫却不话,仍然闷头往前走去。她追上去拍了拍那人肩膀,他才过头来。
“邢碎影在这儿么?”他默默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转身迈步便走。
聂清漪不免忐忑起来,头看去,拉车的马儿倒颇有灵性一样,自己拉着马车往另一方向去了,不免心中惴惴不安,要是自己误会了什么,跟着这又聋又哑的蛮人去错了地方,才真是哭笑不得。
她身上连把剑也没带,赤手空拳仅有一套粗浅拳法傍身,恐怕连个二流武人也未必能敌,越到山林深静之处,心里就越发担忧。
山坳细竹灌木之中有七折八绕的卵石小路,似是人工铺就,聂清漪大感不解,此地荒无人迹,暂时藏身可说是上佳之所,长期居住显然不宜,而且周围也没见到依山傍水的农田。
难不成……邢碎影便是在这里定居么?
小路错复杂,越走越令人心烦眼花,要不是跟着那车夫,她早就不知转到哪个方向去了,行到后段,周围石丘林立,树木渐稀,更像是走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奇门阵法之中,如不盯着那车夫后背前行,左右张望一眼心里便一片混乱。
这绝不是邢碎影有本事构建的机关,莫非……真的误会了?聂清漪口中一阵发苦,却又不得不一步步随着那车夫走下去。
脑中嗡嗡作响,胸口烦闷欲呕之时,方向骤然一转,恶感顿消,她不知不觉已经身处一片低谷之中,三面皆是陡峭山壁,青藤密布,开遍了淡紫色的小花,如同三面花墙,把当中一栋竹篱围就的竹楼宅院松松环抱。
溪水自院侧流过,源头是一眼洞中古泉,溪畔开了几片田地,开满了她叫不出名的素白菜花。
不管怎么看,这也是一个遁世之人潜心隐居的地方。从这里的情况猜测,多半是江湖上哪个退隐田园的高手所居。
正在想要如何告诉那车夫把自己送郡城的时候,竹楼二层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子推窗看了过来,屈指弹下一块东西引过那车夫视线,开口道:“是阿隋叫你带来的人么?”这女子看起来已过盛年,声音却还如少女般娇嫩绵柔,容貌倒是颇美,比聂清漪年轻时也要更胜一筹,此刻并未梳妆打扮,仍是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
“你说的那人,是不是也叫邢碎影?”她走近竹篱,抬头望着那女子,扬声问道。
那女子皱了皱眉,看车夫没有反应,只好说道:“他那么多名字,我哪里记得周全。不过前些日子送来的凶巴巴的小姑娘,倒是一直叫他什么碎什么影的。”看来……这里真的就是邢碎影的藏身之地了。聂清漪顿时觉得浑身一阵无力,她捏了捏怀中的书信,手心不觉已满是冷汗,她稳了一下气息,颤声道:“你告诉他,聂清漪来了。”那女子咕哝了一句,“那冤家又惹了什么桃花债么?怎么会是这么老的一个女人。”她说的声音虽小,聂清漪习武之人自然耳力也要好些,听得到是清清楚楚。
“阿隋不在,他这两年才在这儿,两年多了一直都东奔西走的。不过这阵子他倒是在这儿落脚,既然是他让那只蠢牛带你来的,今晚他应该会来才对。你要不嫌咱这地方破落,不妨进来等吧。”她吃吃笑着摆了摆手,“他若今晚过来,我可要好好补眠才行,大姐你可不要嫌我怠慢,这楼里你吃喝休息,只管自便就是。”说罢,皓腕一舒,已把窗户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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