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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其已经停下了脚步,此时他们这一大帮人与金不换那边几十人的距离,仅有六七尺,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有人在前面叫喊:“让金不换出来!”
有人在后面附和:“对,让他出来!当什么缩头乌龟!”
金不换这边众人闻言,不免大怒。
蔡先生一听,更是胸膛起伏,往前一站便高声质问:“泥盘街水淹之祸才刚过去,屋舍尚待修缮,伤患也需救治,你们现在围堵我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这声音最大,瞬间将其他的声音都盖了下去。
冯其也看向他。
事情是从那日他从夷光楼取回药后,渐渐开始演变的。
众人得药,难免欣喜若狂,问起他药从何处得来。
冯其自然无法隐瞒。
只是那时他对陈规的目的犹有几分怀疑,并不敢直言他们在夷光楼中的对谈,便只说是托了宋兰真小姐的面子,得陆氏夷光楼相赠。
众人倒未起疑,纷纷称赞宋陆二氏宅心仁厚。
可是好景不长,夷光楼所赠之药数量本不足够,为秽气侵染患病的人又十分众多,那一箱药哪怕一省再省,也很快见底。
冯其私底下问了好几次,可金不换那边依旧没有拿到更多药的消息传来。
终于,到第三天,药用完了。
恐慌中的众人全都问他,为何不再去找夷光楼求药?于是他再也无法瞒住,只能到病梅馆外面,避开了王恕等人,将真相告知。
于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初时只是有零星几人对金不换有意见,然而说着说着,不满的人就越来越多。随着没有意见的人都沉默下来,退到一旁,不满的声音于是变得越来越大,好像这就是唯一的声音。
102袖手旁观
他们说,事是因金不换而起,自该有金不换来了,若依那陈规所言,我们只要劝说金不换道明真相、交出他不该拿的东西,就能救所有人。何况,对金不换也全无损害。宋小姐宽仁大度,定会原谅他,保不准见他迷途知返,还会再度重用。
他们说,这才是对大家都好的办法。
……
冯其被携裹在里面,本就摇摆不定的心,终于渐渐变得坚定:是的,这才是对大家都好的办法;只有这样,事情才能得到最终的解决!
他站在人群最前方,面对着来自蔡先生的质问,自问有责任替其他人表明态度,于是先躬身一礼,开口道:“蔡先生,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想请金郎君出来,听一听我们的劝告。”
蔡先生一听那“劝告”二字,火气便噌噌往上冒:“劝告?来了这么多的人,你跟我说你们只是想劝告?”
王恕就站在蔡先生身侧,这时才从看见冯其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一眼望去,对面的人群中,竟有不少是熟悉的脸孔。
左边的大娘,是染了风寒,昨日才刚治好;右边的老者,前天刚由他包扎了胳膊上的伤口;还有后面人从中的那名青年,今晨才从自己手中接过了汤药,礼貌地向他道谢……
西斜的暮光照在他身上,非但没有驱散那股料峭的寒意,反而使得它往骨头缝里钻去。
他强忍住那股忽然袭上身来的战栗,只道:“余善不幸身故,金不换现在恐怕不想见任何人。诸位若有劝告之言,不妨就在这里说了,我等必为大家转告。”
人群里顿时有人轻声:“是王大夫。”
有人犹豫起来:“是啊,那日余善……王大夫说得也有道理,要不我们……”
但是很快就有人反对:“不,不对!金不换自己都不愿意出来,分明是想逃避搪塞!谁不知道你们是一伙儿的?”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跟上:“就是,面都不露,我们怎么相信?何况今日我们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其他等药救命的人才来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先前才小下去的呼喝之声,很快又大了起来。
甚至开始有人朝着前面挤,试图冲开阻拦。
然而王恕在听得那一句“为了其他等药救命的人”时,就已经怔住,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医馆里身染秽气者强忍痛苦的面庞,可紧接着就是先才屋内金不换那求死的眼神……
一时间,他竟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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