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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是分为东西两城的,中间有一道深涧将州城隔开了,州衙本在西城,但章钺没住进州衙,而是住在东城帅府,因为主要是管军事,军营就在城东,所以这也无可厚非,并不算违制了。
天还没亮章钺就起来了,手头一大堆事他可没法睡懒觉。先在后花园站桩,练习拳法和刀枪弓箭,顺便指点一下二弟章铖,这小子目前还在练基本功,其实指点不了,要靠他自己苦练。
“快回来吃早膳!你还磨蹭,前面州衙的官员们都到了!”程雅婵在园子门口喊着催促。
章钺应了一声,去冲了个冷水澡,洗去一身大汗,回房换了干净的官袍,出来时见二弟已坐在堂上埋头大吃,也不知这小子洗手洗脸了没有,估计还没适应现在的优渥生活。程雅婵在边上看着,见他额头的汗水还没干,便忍不住用手帕给他擦拭。
“他没偷懒吧?能识得多少字?”章钺走过去捧起白瓷小碗,早餐是馎饦,也就是面片汤,还有两盘黄酥酥的油煎饼。
“能识得四五百个吧,包括数字,也能算一些,说是你爹教的,你以前识得字比他还少,是不是?”程雅婵说到这里不由抿嘴轻笑。
“怎么可能?可别听他乱说……”章钺讪笑着否认,又问道:“他还算老实吧,不听话就打戒尺,别让他跑出去瞎逛!”
“可比你老实多了,就是有点不用心,喊着要去军营!真不听话我哪能打他?”程雅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别理他,过段时让封先生教他读书,以后让宣崇文带到军中,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怎么也要培养成一员虎将!”章钺笑道。
飞快地吃完早餐,章钺出前堂院门,到官衙签押房,封乾厚和宣崇文、韩盛、宗景澄几人正等在这儿,先就今天要商议确立的事交换下意见。
见章钺进来,三人一起身行礼,章钺挥挥手,坐下笑道:“不必多礼,直接说正事!”
封乾厚便先开口道:“先说巡检本职的事,韩忠明驻防芦子关后,延州商人转而沿洛水往西北,过庆州买道川到盐州五原。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在延、庆二州边境的洛水边加设一道关卡,以便对进入延州的盐收税。而庆州现在由翟从恩接管,我们只负责边防和打击私商,州事就不好再插手了。”
“这事现在交给宗景澄,德瑜兄帮衬一二。延州北部边防就由崇文兄负责了,孝德兄留在延州,帮我处理州事。没其他事,那就去接见一下州衙官吏。”章钺很快确立了人选。
几人一起出了大院,到前面的帅府正堂,十几名延州官吏正在堂外廊檐下闹哄哄地说话,见章钺出来立即噤声。
章钺升堂与封乾厚几人落座,这才吩咐值守的亲兵通传,最先接见的当然是正八品上的录事参军马玄铭,此人四十余岁,身形微胖,说话倒也口齿伶利有条理。
“晋开运末到汉乾佑初年,这一年多时间里,延州极为混乱。河中李守贞叛乱时,夏州李彝殷曾出兵越过芦子关,大掠罢交县,兵锋一度到达延州城下,抢掠金明、丰林两县乡野,闻李守贞兵败身死才退兵。而高允权不作为,眼睁睁看着党项人掠走许多人口,再加上逃散的,所以延州户口始终没得到恢复。”录事参军马玄铭就户口数禀报。
“果真如此吗?延州九县户数,仅九千户略差点,口数十万挂零,而据本官走访所知,南面六个县就有豪门百余户,每户田产无数,口数更是近千,这些大户就有十万人口,你怎么说?”章钺冷冷地逼问。
“这是历年战乱之时,外地流民涌入本州,本地大户趁机收留青壮,纳为佃户,有的干脆买为奴仆庄丁,而州衙又无余粮接济,通常会默认此事,所以就形成了这个局面。”马玄铭开始紧张起来,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这位章巡检已摸清了本州情况,而他自己家中就有不少田庄和庄丁,恐怕这位章巡检要追究此事,马玄铭不得不说实话。
“本官心里有数,你下去吧!传司户、司田参军上堂!”章钺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这样一个个轮流接见州衙有品级的官员,就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而且没能问出什么实质的内容,章钺很烦燥,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中午,章钺也不回后宅,与封乾厚就在签押房用膳,这当然是程雅婵让二弟章铖送来的。章钺心里烦燥,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起身倒了两盏茶,递给封乾厚一盏,坐下问道:“延州政事很糟糕啊!孝德兄就没什么说法?”
“有!”封乾厚就回了一个字,慢吞吞地擦擦嘴,喝了一口茶,这才放下茶盏严肃地说:“延州就好比一潭死水,大鱼都伏在水底,你当然无从下手了!”
“这比喻……”章钺苦笑着摇摇头道:“难道把水放干?让他们自己露出水面才动手?”
“不然你还能怎么办?你只是都巡检,暂理州事而已,没有合适的罪名,你凭什么从他们手中把大量佃户和田庄分解出来?以后你一走,新的节帅上任,旧病照常复发,你还能怎么样?”封乾厚眼皮一翻,顿时把章钺问得哑口无言。
章钺张了张嘴,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无意识地端起茶盏就大喝了一口,顿时烫得怪叫一声,一口吐了出来。呆呆地楞了半晌,忽然大笑道:“我明白了!这不但需要一个合适的罪名,一个恰当的时机,还需要定下一个法度,对吧?”
“也对也不对!你必须拉出几条大鱼来宰了,使他们以后不会再犯,再立法度框死他们,这样才能真正有效,否则你就别动手,以免没逮捕着狐狸,空惹了一身骚。”封乾厚果然狠辣,张口就是宰啊逮啊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黄花菜都凉了!”章钺很不耐,以他的想法,直接以州衙的命令强制各县大户交出佃户和田产,只是这样会把州衙官吏和地方大户得罪得死死的,而且效果可能不会太好,所以他犹豫烦燥。
想了想,章钺又说道:“要不我们从张匡图这里下手吧?直接干脆不用等,还无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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