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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甘心,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步。河面的风从窗户缝隙灌入屋中,将她微松的发髻吹得有些散乱。
“没用的。苏家的货船每一艘都是按照一个模子打出来的,就连跟船十年的自家船夫也未必能隔着江水一眼认出来。就算你目力再过人,也是一样。”
少年的身影沉默着,不知是否在思考她说的话。
苏沐禾手中的琉璃灯烧得更旺,她再一次向那道身影靠近。
“你若肯留下来,我便告诉你你要找的东西在哪艘船上。”她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后背响起,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柔,“你莫要忧心。过了今晚,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到时候不止是一柄腰扇,一切都会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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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皋城的烟波映月乃是龙枢一景,其中又以初夏月色最为醉人。只可惜天公常不作美,晴月总是难寻。
今夜月色黯淡,却有比月色更醉人的东西。
船在河面上缓缓而过,船身正中的那扇圆形雕花小窗被一盏灯火映亮、桂枝月轮一般。夜风轻拂,窗前的纱帐被吹起,朦朦胧胧地显出一双人影来,那道纤细的倩影缓缓靠近前方高瘦的身影,意境缠绵好似那传说中的月神在同她的情人蟾宫夜会。
然而或许就连那“月中人”自己也并不知晓,这离近的灯火将人影打在窗户纸上,就和演皮影戏没什么两样。
他们更不知晓的是,凌晨时分的河面上,竟还会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一看便是老半天。
秦九叶趴伏在船尾干枯的稻草堆上、挤在两匹马的马屁股中间,怔怔瞧着那船上投照出的人影,一时间几乎忘了动弹。
她的位置就是这么刚刚好,偏一点、正一点都会瞧不见那扇雕花小窗。她的时机就拿捏得这么准确,早片刻、晚片刻都不能赶上那薄雾散去的空隙。她的眼神就这么好使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能辨认出那两人的轮廓来。
可她就是看清了。不仅看清了,恍惚间她仿佛就置身在那船屋中,近到能看到那两个交互依偎的人影、近到能听到两人间暧昧的低语、近到能感觉到那盏灯的热度,喘息声混着心跳声愈演愈烈,她只觉得一股热气顺着耳朵根往上爬……
马匹一阵骚动,两条马尾焦躁地甩了甩、卷起一股带着马粪气味的风。秦九叶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再望去的时候,那一双人影已连带着那扇小窗一起消失在薄雾中,就像今夜那轮隐入云雾的月亮一样。
她连忙左右安抚一番、顺了顺那马屁股上的毛,随即一阵后怕:她竟因为窥探旁人而陷入了片刻的走神、险些误了此行的目的。
摸了摸心口,她缩在黑暗中愣怔了片刻,感觉人虽仍在原处,但半边魂却还留在那河面上的船屋中,对着那对男女的剪影浮想联翩。都怪金宝平日里不学无术,医书读不了几册,戏折子一本不落,还总喜欢在她跟前念叨。那不就是金宝那棒槌最喜欢的那套烂俗戏码吗?小厮攀上小姐,两人私定终生,下一场就该蹦出个棒打鸳鸯的,变成一出亡命天涯的好戏了。
可这两人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怎么就勾搭上了?
秦九叶的震惊和疑惑只持续了片刻,随即她便立刻想到了什么。
没错,只能是那日寿宴了。寿宴上,李樵同她分开了一阵子,之后回到听风堂他便说起那苏沐禾的事来,她当时并未在意,直到此刻回想起唐慎言等人的眼神和语气,突然便有些想笑。
只是不知是否是因为眼下的处境,她又分明知道自己是笑不出的。
她不想去追究那日李樵为何会与苏沐禾相遇,也不愿去细思眼下那两人究竟在那船屋中做些什么,只能不断说服自己:情投意合也好、权宜之计也罢,对方若还念着自己那份解药,便该记得今晚的任务。而她此刻既不可为这些事分心,也不可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只能全力以赴、将机会攥在自己手中。
李樵所在的船上有苏沐禾,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旁的动静,这是否表明她要寻的真相并不在那艘船上?
秦九叶屏息向河面另一边望去。
不远处,另外三艘货船皆已走远,只剩下一点黑乎乎的影子,她在心中默念了几个数,仍没有等来任何一点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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