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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姑母跟着巧云绕过前厅、中堂、后堂,层层递进,移步换景。亭台水榭,飞檐翘脊,雕甍绣槛,处处透着百年钟鸣鼎食之家的风范。
姜姑母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惊叹连连,又怕被小丫鬟看轻,笑话她井蛙醯鸡,便掩下目光,挺了挺胸脯,装作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垂玉居小厅中央,置着一个兽足四角火盆,银骨炭徐徐燃烧,室内暖意融融。
窗边的黄花梨山水图罗汉榻上,姜槐拿着香铲,将莲花香篆之中的香粉仔细铺平,忽闻门边传来姜姑母中气十足的声音。
“住进国公府就是不一样啊,如今排场大得很,让我一个长辈在冷风中好等!”姜姑母边说边走进来,双目炯炯有神地环视四周。
姜槐放下手中香铲,起身笑迎:“姑母说的哪儿的话,快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竹音捧着茶盘,奉上茶水点心,安静地退到一旁。
姜姑母呷了口茶,细细品味,只觉茶汤鲜爽,满口生香,喉头泛出丝丝甘甜,竟比她在冯尚书府上喝的茶还要醇香不少。
为了讨到冯府一口茶,她可是煞费苦心,时常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又怕人家嫌礼物寒酸,便多多说些溜须拍马的好听话,哄得冯夫人眉开眼笑。
“这茶不错,国公府里锦衣玉食供着,难怪你住着都不愿走了。”
姜槐推了推案几上的粉青云纹碟:“姑母尝尝这碟佛手云糕。”
“我刚在外边见着叶世子了。”姜姑母放下茶盏,定定望向姜槐,“我瞧他神采奕然,举步生风,哪里像体虚需要调养的样子?”
这个时辰,的确是叶珣下朝回府的时间。
姜槐一手扶住白玉香炉,一手轻轻提起香篆,燃了支线香,点燃香粉,才不紧不慢道:“此香叫雪中春信,如霜雪中初绽的梅花,香气幽凉,闻之使人心静。”
姜姑母见她问东答西,就是不接话,心急道:“你莫不是想一直赖在这国公府?”
“姑母可知叶将军房中日日燃着的,是什么香?”
“我哪知道。”姜姑母不耐道。
“是‘宫中香’。以黄熟香为主,辅以白附子、丁香皮、零陵香、白芷等,有理气止痛,通经活络之功效。”①
她声音压低,凑近姜姑母:“他啊,就是外强中干,虎皮羊质,里子虚得很。”顿了顿又加一句,“姑母可不要同旁人说,兹事体大,若是传扬出去,恐生大祸。”
上次为了请贺兰纳缇早日回乌律,权宜之下只好编排叶珣旧疾缠身。如今为了搪塞姑母,又不得不搬出他这尊大佛。
不得不说,叶珣的名头的确好用。
姜姑母被唬得一愣一愣,额间纹路皱起,将信将疑,却又不好在此事上刨根究底,只道:“你不必唬我,我管他真虚假虚!”
“方才他见着我,知道我是姜家长辈,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分明也没把你放在心上。这般目中无人,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姜槐完全想象得出那副画面,心里只觉好笑:“姑母消消气,他对谁都这样。”
但转念一想,叶珣虽性情凉薄,但家教极好,不至如此。
兴许是朝堂上遇到了烦心事吧。她暗自猜想。
姜姑母敛了忿忿之色,挤出一点慈爱的笑容:“所以啊,你也不要再浪费心思在他身上,以叶世子的身份门第,你可讨不着好!”
“前些日子冯夫人知道你住进国公府的事,生了好大的气,连我都不愿见。虽然你与冯家尚未定亲,但这总归不是光彩的事,日后保不齐有人翻出来做文章。”
“我再三向冯夫人保证,我们姜家姑娘做不出败德之事,只是皇命不可违,好说歹说才平了冯夫人的怒气。为着你今后能有个好归宿,姑母这张老脸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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