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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家业（第1页）

“以后，你可不能像我一样。”郑太太拉住翠玉的手，感到翠玉的手心全都是汗，郑太太也就在那叮嘱。“这样的话，得把账赶紧理出来，还有该收的账，也要收回来，免得时候一长，消息传开了，难免生变。”翠玉脱口而出，郑太太已经看着儿媳妇：“这会儿，只怕已经生变了。”商号各分号之间，都有自己传递消息的路径，况且从去年开始，从西洋传来什么叫电报的，各地都设了电报局，虽说打一个电报，一个字要二十个铜子，不是遇到急事，谁家舍得花钱打电报，但这就是急事，别说一个字二十个铜子，就算一个字两个银元，也有人愿意去打。“婆婆，不管怎么说，先把丧事办完，至于生意，能救回来多少救回来多少，况且我听说过，先祖一把雨伞一双布鞋出的西口，挣了偌大的家私回来，我们今时今日，比先祖昔日要好上许多，难道还要怕这些吗？”翠玉的话让郑太太欣慰地看着她：“好，好，你有这样的志气，我这心也就踏实了，你可晓得，我担了许久的心。”“我既然嫁到了郑家，就是郑家的人，别的事儿，我都不怕。”翠玉虽然晓得郑太太这是示弱想要自己担负起责任的话，但既然进了郑家的门，再想别的，都已经于事无补，既如此，那就把日子往好里过，也不辜负了郑太太做出这个决定。“如此，我就放心了。”说完，郑太太松了一口气，眼泪落下，这眼泪竟然有些欣慰，翠玉还想再安慰郑太太几句，就见郑太太靠上自己肩膀，闭上眼，竟睡了过去。看来，方才郑太太回到屋内歇息，其实也没有歇息，就是在那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她生在富家，嫁在富家，一生顺利，还真没有受过这样大的挫折。翠玉看着郑太太的睡容，一时无法把郑太太和那个一向雍容华贵的妇人联系起来。“大奶奶辛苦了。”陈嬷嬷手中拿着一件斗篷，给郑太太盖上，盖好后陈嬷嬷才轻声对翠玉说。“事情，怎么突然就这样坏了？”翠玉轻声询问，陈嬷嬷笑了笑：“不过是人心易变，若是老爷还在，自然能压制得住。只是老爷突然没了，而老爷突然没了，和这几个月，生意上有些艰难也有关系。”郑老爷常年奔波劳累，身体本就没那么好，这几年生意上也比原先艰难，为了生意奔波，难免要喝酒应酬。说没了就没了，消息传来，自然是打各种主意的都有。翠玉不由轻叹一声：“好在，老爷是在家乡没的。”在家乡没的，还能办丧事，还能想法子维持住，若是在外头没的，谁晓得那些人还会动什么脑筋。到时候，挟尸闹事，逼着郑太太答应些不能实现的条件的，也不是没有。陈嬷嬷鼻子一酸，又差点落泪下来。“你先在这守着婆婆，银子的事儿，我出去问问父亲。”说来说去，都离不开银子，而从宁先生平常的那些话来看，翠玉猜着，这家里只怕是没多少银子了。“我会照顾好太太的。”陈嬷嬷小心翼翼地把郑太太扶了躺下，翠玉也就往外面走，等在外面的小春看到翠玉出来，迎上前轻声道：“姑娘也该歇一歇，从昨儿到这会儿，您都没歇过。”“我年轻，还熬得住。”翠玉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对小春道：“我们去外面，寻一寻父亲。”小春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只跟着翠玉往外面走，走不出几步，就遇到来回事的管家媳妇，翠玉挨个把事儿都给处理了，等到二门时候，小春不由叹气：“这个家里，那么多的下人，姑娘要管的事儿也很多。”“这只是个开始。”翠玉的眉皱起，这内宅的事儿，说穿了也就是那么一些，郑家不过就是下人多些，吃穿用度的银子多了些。至于那些下人们的勾心斗角，欺上瞒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用宁先生的话来说，这可比商场上的事儿要简单多了，这商场上，就算你有一千个心眼，保不齐别人比你多了一个心眼，那你以为算计了别人，其实呢，早就被别人算计了。这被算计了，折了银子都还是小事，很多时候，身家性命都要折进去，还要被人说三道四。翠玉记得宁先生那时候说完，就端起小酒杯意犹未尽地说，正因如此，宁先生才不愿意女儿嫁到那样做生意的人家，就嫁个庄户人家，有那么三四百亩田地，丰衣足食地，过上一辈子。而现在，翠玉不由笑一笑，自己就嫁进了这样做生意的人家，这是宁先生始料未及的。“你在笑什么呢？”宁先生的声音传来，翠玉抬头，看到账房就在面前，宁先生站在账房门口，看起来，宁先生很平静，但翠玉能察觉到父亲的焦虑。“这么说，情况很糟糕。”翠玉开口就是这句，宁先生正要让女儿来看看账本，听到这句话，宁先生就顿在那里，接着就对翠玉道：“方才女婿也来问我了，我大致和他说了几句，他……”“我晓得。”翠玉打断宁先生的话，只轻声道：“那您就把最糟糕的情况都告诉我吧。”“生意最好的时候，家里共有十六家分号，在省内、塞外、甚至俄罗斯都有分号。”宁先生把账本放到女儿面前。“生意最好的时候就不用说了，这会儿，商号还剩几家？”翠玉单刀直入，宁先生不由想起妻子去世时候，女儿的镇定来，若这是个儿子，那宁先生就算背上骂名，也要让他去做生意。可惜，是个女儿。宁先生收起心中的叹息，继续道：“分号这会儿虽说还剩下七家，但赚钱的只有两家，剩下五家之中，在喀尔喀草原的那家。这会儿，很难说。”“这家是谁在做掌柜？”翠玉听出宁先生的话中，必定有自己不晓得是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