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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明代史学家王世贞记载,“晟(沐晟)父子前后置圃墅田业三百六十区,日食其一,可以周岁。珍寳金贝充牣库藏,几敌天府。后庭曵罗绮者恒数百人,役使阉奴亦可数十百”, 沐氏的财富可见一斑。沐王府占地百亩,虽不如亲王府气派,却也依旧藏富千年,花园假山人造瀑布,长廊雨亭画舫什么都不缺,这还只是面上的,地底下更是深藏玄机,地牢密室冰窖一应俱全。
冰窖,在周朝时期称为“凌阴”,到汉代又称为“凌室”,而到了明清时期,冰窖无论是规模还是数量都大大超越之前任何一个王朝,原则上来说,只有极其受皇帝重视的亲王府才有权利设窖储冰,清朝时期,北京40多座王公府第有40多座,只有6座有府窖,其中就包括恭王府、肃王府和庆王府。
众人跟着段水歧离开偏厅,绕过书房顺着一处回廊走到头,便见一扇沉重的黑色木门,大门一开,带着些许水汽的阴风便扑面而来,鹧鸪哨和陈玉楼都是盗墓出身,嗅觉和感官要比寻常人敏锐许多,只拿鼻子一闻便知道沐王府地下有冰窖,非但如此,陈玉楼还闻到了厚重的中药味,以及一丝离奇的血腥气。
绿春宫隶属青囊派,这一派的弟子骨子里只知道治病活人,绝非贪图享乐喜好奢华之辈,绿春宫的冰窖多半是用来保存不耐热的药材的。段水歧成为掌宫之后,绿春宫几乎每年都会在秋高气爽的九十月份在遮龙山附近到处探查,久而旧之,段水歧就专门辟出了一间冰窖,存放一些从遮龙山附近找到的与献王墓有关的动植物。
眼前这间冰窖可容十人,四壁都是大小如人头的冰块垒成的,寒冰积年不化,窖里点着油灯,用厚厚的琉璃灯罩裹着,好让烛火不至于烧到冰块,寒冰壁上左右前后点着十六盏冷色的烛火,屋子左边有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个奇怪的泥人,桌边立着个密封的大鱼缸,里面像是装着些水母。
冰窖右边还有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两个瓷盆,一个是空的,另一个里面则有一条冻住的怪鱼,段水歧吩咐小童取来了一壶热水,倒进装有怪鱼的瓷盆里,又指挥楚门烈搬来一小块冰盖在盆上,然后拿出了那张白绢陵谱,摆在了正中间的方桌上。
众人看着段水歧这一番操作,各个都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唯独他面不改色十分从容。
“二位魁首都是盗墓的行家,像献王墓这样深埋大藏之所,依二位所见,有几条可路可进?”
陈玉楼和鹧鸪哨交换了一个眼神,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现在他们和段水歧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有什么家底还是早掏出来的好,实在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无论献王是个什么神人,但凡要大兴土木建造皇陵,首当其冲就要解决木料的问题,蜀山兀,阿房出嘛。遮龙山地势复杂,走山路是不太可能的,因此山下应该会有运送木材的水路……但是……”
陈玉楼这话已经算是毫无保留了,段水歧赞许地点了点头,将他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云贵地区多雨,无论是山势还是水道都变化极快,百年尚不可认,更何况已经时隔千年了?一场雨季就足以移山腾谷,岩洞水道的改变更是早晚不同。不瞒二位,绿春宫这些年屡探屡败,的确在遮龙山下的溶洞中发现了一段千年前人工建成的水道,但是那水道里有机关。”
段水歧说罢就用手背试了试方才装了热水的瓷盆的温度,像是确认了什么之后示意所有人后退。鹧鸪哨眼尖,透过已经开始融化的冰块看到了瓷盆里似乎有东西在动,心中不觉诧异,把封门仙往身后藏了藏。
只见段水歧右手指尖捏了一枚银针,屏息凝神片刻后移开了瓷碗上的冰块,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见一手掌大小的黑色活物瞬间从碗中跃起,随后一道寒光闪过,那东西又落回了碗里,不断地扑打着水面,听那动静倒像是条濒死的鱼。
“这就是我们在遮龙山下的溶洞里抓到的食人鱼。”
听了段水歧这话,罗老歪吓得直往后躲,他戳了戳陈玉楼的肩膀,怂恿他上前去看。
“他奶奶的,真邪性啊,还有吃人的鱼啊?”
众人围了上去,只有罗老歪垫着脚藏在陈玉楼背后,那鱼已经被段水歧用银针撑开了口器,嘴合不上,但鱼尾还在不断的扑腾。陈玉楼也伸手摸了摸那瓷碗的完璧,水尚温,由此可见他的猜想是对的。
“这真是奇怪,方才我还以为这是条死鱼呢,原来水热一点它就能活过来。”
鹧鸪哨回想了一下,方才段水歧使的应该就是青囊派飞针刺穴的功夫,封门仙虽也使过,可她年幼功力尚浅,远比不上方才段水歧那般的又准又狠,看来青囊的这门功夫到了炉火纯青的时候临阵对敌确有奇效,就他出神的这半会儿,封门仙已经戴好金钢手套,一把就把那怪鱼抓了起来。
“仙儿!”
鹧鸪哨一声惊呼刚刚吐口,段水歧就笑着对他摆了摆手:“无妨仙儿戴着青囊派的护身利器,这畜生就是再长十副牙也伤不了她。”
二人说话间,封门仙已经把手指塞进了那怪鱼的口中,那畜生不顾自己口器已经被定死,居然还想来咬她,她用两只将那鱼嘴撑开,这才惊呼了一声。
“果然没错,两排利齿!这就是古籍上记载的虎齿鱼!”
封门仙本就是玉树宫教出来取灵物内丹内宝的门徒,在奇珍异兽一事上本就比旁人知道的多,鹧鸪哨看得很清楚,那怪鱼的嘴里少说有上百颗利齿,若是落在人身上定然是要皮开肉绽的,难怪叫虎齿鱼。
“佛经有载,在印度阿育王时期,曾有一年刀齿蝰鱼酿成大灾。当时正值百年不遇的恒河大洪水,东高止山脉中的一条地下河倒灌进了附近的一座城市,城中无数人畜葬身鱼腹。这种鱼是没有视力的,仅凭嗅觉捕食,只要闻到肉味,就会蜂拥而上,不论人畜,一律啃食殆尽。”
封门仙说着就让众人看那怪鱼的眼睛,果不其然,只见那怪鱼双目虽有黑色瞳孔,却都蒙着一层白色色巩膜,看样子是目不能视的。
难怪绿春宫虽然发现了千年前的古代水道,却始终过不了这怪鱼所在的水域,鱼是冷血动物,对它们来说,人即便什么也不做,身上也终究带着热血的味道。正因如此,他们的竹排总是会被袭击,也只能浅尝辄止。
段水歧看着封门仙,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可一转眼看见鹧鸪哨,眼皮又迅速地耷拉了下来。
“我一生以献王为敌,誓要破他陵墓,将他挫骨扬灰,每年我都会派出弟子浅探献王墓,只可惜终究还是差那么一步。”
这下就连陈玉楼都被段水歧身上深重的怨气感染了,他无奈地望着面如死灰的鹧鸪哨翻了个白眼,然后从背后推了鹧鸪哨一把。
“请段掌宫放心,所有水中之物,搬山都有对付它们的法子,无论这虎齿鱼是如何厉害,我辈都不用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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