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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搭了戏台子,两个红脸的小生正举着红缨长枪,在台上打得火热。可台上再大的动静,也挡不住宾客们凑热闹的心,纷纷注目过来。
郑国公夫人已是脸都抬不起来,只能放低了声音应喏:“是,这道理极是。”
裴玉照终于给她拉起来,却拂了拂袖子,转头用茶水擦手。
明摆着嫌弃她。
郑国公夫人的脸上更是一阵烧红,只怕裴玉照还要发作,立即逃也似的走了。偏不巧,在转角的所在与人撞了个正着,银壶撒了,淋淋漓漓泼湿了人家一身。
只见那女子曲眉丰颊、金钗钿合,气度不凡的女儿家,一眼看出是个金贵无比的人,瞪着怒气冲冲的眼睛看向她:“这是谁家不长眼的粗使婆子?”
裴玉照立在远处站定了,终于看清那人的脸,却愣了愣神。
原是六公主李云锦。
年年上元佳节陛下都会赐宴,六公主更是从未缺席过,低头不见抬头也见。她说认不出郑国公夫人,完全是笑掉大牙。可见她是故意发难,就是要郑国公夫人当着大家的面下不来台。
要是平日里见着六公主,裴玉照肯定要生气。
就凭阿娘回长安的时候,给她办了个前所未有的大宴,那样天大的好日子里,六公主却当众踩掉了她的鞋子,还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句:“这样丑的鞋子,亏你也穿,回头我赔给你就是了。”
裴玉照穿惯了凉州的高靴子,穿长安宫里的绣鞋总是磨出一脚的血。
偏偏她怕绣娘挨罚,不肯说出口。
那天她穿的,是五娘一针一线制的高靴。
何况中原女子最忌讳露脚,那可是大庭广众之下。
自从蕴容姐姐死了,她把六公主看做自己最亲近的朋友,毕竟小时候叫人家欺负,是六公主拿着石头给那些不是人的家伙打跑。从前她不舍得她被人欺负,可她为什么又舍得叫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糗?
因为从前那点情谊,她只是默不作声地疏远了六公主。
换来的是她的变本加厉。
她喜欢的衣裳首饰,六公主要第一时间抢去。她贪玩的秋千儿,六公主也要第一时间霸去。就连她养的小豹子,六公主也要第一时间喂了。
然后得意洋洋地瞥她一眼。
无聊的鬼把戏彻底耗尽了年少的友谊,她都快记不清小时候她们一起玩耍的场面。
今日看见六公主故意刁难郑国公夫人,却叫她有点伤感。
六公主还是气势逼人:“这可是陛下赐给我的衣裳,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对本公主有意见,还是对陛下有意见?我看真是反了天了!”
还是寿宜公主拉住了她:“云锦,你怎么能这样对郑国公夫人说话?”
六公主被她拽到身后,装作不服气,小声嘀咕起来:“什么劳什子国公夫人,眼睛长头顶上了,不知是在看天公什么时候下雨,还是在盯着神仙什么时候吐水!吐就吐罢,吐了我一身!”
郑国公家求神拜佛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长安城里几乎家家耳闻,此话一出,宾客们忍俊不禁,渐渐笑作了一片,更叫国公夫人羞愧难当。
关起门来做的丑事,这下是要打开门叫人见到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郑国公夫人越想越不安心,回到府上,在院子里不停地踱步,走到天都黑了,终于等到归家的郑国公。她可是急坏了,拉着郑国公就往房里走。
郑国公却不吭声,凭她左拉右拽也不肯依她,到后来气急了,捂着脑袋道:“走走走,走你个头。才出门脑袋都叫人砸破了,叫我怎么走?”
这才注意到他半边脑袋都破了,结的痂爆开,甚至还在往下滴血。
郑国公夫人吓了一跳:“这造孽的,谁打的?”
“你叫我去哪里知道?”他气得直撇胡子,“才出门的时候,几个抬棺材的小子拦了马车,在外头唱叫花子的歌,我寻思着破财消灾,给他们几个钱。帘子一掀,这么大的石头突突地就往我脸上砸来了。”
“哦呦,你都不知道我今日,叫那几个丫头片子整死了。”
郑国公还是自说自话:“那老不死姓杨的,女儿都叫陛下赶去做姑子了,还有闲情逸致,当众说我这是秃头螳螂少了半截脑袋,害我被人家嗤笑了一天。”
这更印证了郑国公夫人的想法:“我早和你说了,前几日不是有人瞧见仙人吊死在井上面,如今他一死,没有保佑咱们家了,你瞧瞧这些窝囊事是不是全找来了?”
“这有什么法子?”郑国公白眼,“还能叫他活过来不成。”
她拽着他,小小声地说:“我同你说,让儿子把那个叫月奴的从庄子上接过来,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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