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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站调试设备的声音嘈杂喧闹,令薇尔莉特不由得想起了1939年的国庆节。那天清晨,BBC的员工就是这样将她从梦中唤醒的。
她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包括正向她礼貌微笑的德国中尉,真是世殊时异啊。
“这是第三次了吧,西格弗里德中尉。”薇尔莉特轻启朱唇,用标准的勃兰登堡口音询问那位国防军军官,“我们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信,该不会……”
“不必着急,夫人。”西格弗里德中尉倒是非常淡定。
薇尔莉特若有所思的点头称是。
这次的“塞壬行动”由国防军、党卫军与占领当局共同执行,但三方的态度可大不相同。占领当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党卫军则态度热切,但国防军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起初,国防军对行动还算比较热衷,尽管自隆美尔以降的各位西线将领们不认为这一行动有多高的成功率,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总好过万事靠瞎猜和抓阄。
不过从几天前开始,国防军不知为何,突然就不急了。
薇尔莉特猜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早已与外人隔绝的她实在无从揣摩,只能暗中竖起耳朵,留神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
“准备好了吗,中尉?”
“我们随时可以。”
“那请进来吧。”
薇尔莉特用机械手夹起稿件,进入了录音棚。负责监督她的中尉则在录音师身边找了个角落坐下,示意薇尔莉特就位,薇尔莉特假笑着应下,将稿件铺到麦克风前,清了清嗓子:“咳咳,喂。”
录音师在隔壁透过玻璃比了个“可以”的手势,薇尔莉特于是端正了坐姿,酝酿了一番感情,静等面前的红灯闪了三次,然后便开始以德国人要求的语气“有感情地”诵读讲稿:
“亲爱的戴泽南:离别的日子里,我每天都控制不住想你,可你为什么这样残忍地无视我的呼唤?不要一意孤行了……”
稿子念到一半,西格弗里德离开了一会,但在薇尔莉特离开录音棚前又回来了,并随后半命令式地告诉薇尔莉特:“你这就去趟元帅家,几周不见,元帅夫人有些想念你,要和你说说话。”
薇尔莉特无法拒绝,只能乘坐国防军的车前往隆美尔元帅的官邸。
出乎她预料的是,当汽车开到官邸庭院中时,隆美尔的妻子露西竟然站在大厅前,仿佛是在专门等待她一般。薇尔莉特顿时意识到,一定是出事了,而且这事肯定和她有关。
她整理衣服,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待车一停稳,便打开车门冲下车,快步走到元帅夫人的面前:“怎么能劳夫人在此久候?”
元帅夫人僵硬地笑笑:“打扰你工作了,薇尔莉特。”
“您实在太客气了,现在本就是下班时间,何谈打扰工作。更何况,我这些天还正想来拜访您呢。”
“我们进去谈吧。”元帅夫人说完,便将薇尔莉特引入了客厅。
两人像往常一样坐下,但元帅夫人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询问薇尔莉特近期的见闻和趣事,而薇尔莉特见元帅夫人神态凝重,也不好先开口说话,客厅便陷入到诡异的安静中。
过了许久,元帅夫人终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薇尔莉特,我还是直接问吧。”
“您请问。”
“那个被你和戴泽南少将共同抚养长大的失踪法国飞行员罗贝尔少尉,我们找到他了,他在苏联与帝国为敌。”
薇尔莉特心里立刻咯噔一下,元帅夫人提起这件事,必然不可能是来追究她的,她和德内尔的关系德国佬都不在意,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空军尉官。
“一周前,也就是2月16号,他被击落了……”
“那他还……”
薇尔莉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已经涌了出来:这还用问吗?如果他还活着,元帅夫人怎么会用这种语气告诉她!
“他死了。”
薇尔莉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倒在了沙发上,残酷的现实戳破了她保持已久的伪装,将她不敢设想的悲剧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德内尔、泰勒、罗贝尔这四人因战争而组成的奇特家庭,终究又要因战争而分崩离析了吗?
德内尔和泰勒是那么深爱着罗贝尔,得知这一消息,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不……你要冷静,薇尔莉特,你还在敌人之中,你要冷静!要用你的智慧和力量报仇雪恨!
薇尔莉特努力收拢思绪,但稍一思考,她便更加绝望了。她确信德国人会用罗贝尔的死大做文章,不管是国防军还是党卫军,一定会在稿子里写出这件事,再让她“充满感情”地向海峡那边广播!
这样往伤口上撒盐的恶行,一定会激怒悲恸的泰勒。而纵使德内尔会理解她的苦衷,原谅她的无奈,她也绝不可能原谅做下这件事的自己啊……
她能做什么?反抗是自取灭亡,难道毁灭自我就不会伤害德内尔和泰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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