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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名“求仙观”,藏在一座大山背后。观的另一面,还是一座大山。
此处既然人迹罕至、自然香火全无。即便偶有善男信女突发奇想,欲来进香祈福,最后也只能感叹一句:求仙无路。
辛归路翻山越岭而来。并非他不肯走“路”,而是这里确实没有路。
一间主殿,四所厢房。周围遍生杂草,藤蔓早已攀满了院墙。
二十年前,守观的老道士外出云游,从此一去不回。直到两三年前,又来了个老道士,这里才重新传出诵经声。
辛归路当然认得后来的老道士——不过那个时候,此人还不是一个道士。
脱掉沾满荆刺苍耳的外套,他无声无息地靠近“求仙观”、无声无息地爬上围墙。
此时天空中悄悄落下如毛细雨,院子里黑沉寂静。荒草自每一条砖隙冒出,石制的旧香炉遍布青苔。唯有一间厢房点亮着微弱的灯火。
“外头风露重,贤侄既然来了,便请进吧……”
苍老的声音响起,令辛归路颇觉意外。
形藏被人看破,倒也算不得奇怪,毕竟对方在他们圈子里曾有着“狼头鹰”的凶名——只是那声音,自己不久前还当面听过。仅仅旬日不见,竟变得如此衰朽,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莫非其中有诈?
他方一犹豫,又听屋中老人道:“贤侄尽管放心,这里暂且没有埋伏。”
话已至此,辛归路也不再迟疑,腾身跳入院中,推门而入。
小小的厢房内有两个人,一坐一卧。
坐者皓发苍颜,身穿一件蓝布旧道袍,业已垂垂老矣。卧者埋在布衾之中,虽看不清面容,但露出的头发干枯花白,显然亦是个老人。
满屋不过一床、一椅、一桌、一柜而已。所有物件皆以木制,虽然看上去古香古色,却几乎掉光了油漆。
荒山野岭中,自然不会通电。一盏在这个年代已经极少见到的油灯,燃着朵豆粒般火苗,映得屋内黑影幢幢。简直活生生一幅晚景凄凉的图画。
灯下有本《度人经》,已被翻得软塌破旧。旁边则放着两部卫星电话,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辛归路目视那位蓝袍老道士,露出诧异的神情,有些话一时说不上来,只道了句:“四叔……”
对方笑了起来,满面皱纹如菊绽开:“难得你还肯叫我一声四叔……老八和老九下午打来电话,说你没有对他们下杀手。”
见辛归路撩了撩头发,正想要开口说话,那“四叔”又道:“不错,的确是我告诉了他们该去哪里找你。咱们爷儿俩虽然交情深厚,但你前些日子公开破门而出,已经是个外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道士念一天经,毕竟我职责所在……”
辛归路摆手打断他:“我不杀老八、老九,并非手下留情,不过是怕当街收尸太过麻烦而已——只是四叔您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啦?莫非被人施了蛊毒?”
老道士面露苦笑,一语双关:“咎由自取罢了……他们舍本逐末,跑去学使枪械,早晚都要栽跟头。今日败在你手中,好歹还能留下两条性命。”
他话锋一转:“你叔公既已过世,“家里人”都知道你肯定要走。“老老头子”倒还看得开,从来没打算与你为难。只可惜,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你叔公留下的这件“法宝”,自然有人觉得也应该拿去“充公”。”
辛归路冷笑一声:“我叔公他老人家,一生何等通透豁达!除去这九只环留给了我,其余遗产全部平白送出,某些人难道还不知足吗?”
“四叔”闻言叹息道:“贪得无厌,人之常情。假公济私,人之常形。整天把“唯不争,天下莫能于争”这种话挂在嘴边者,只是不屑于去争夺那些价值还不够大的东西罢了!”
说话间,老道士看向旁边木榻——
衾中人一直呼吸微弱,气若游丝。辛归路虽然暗里有所提防,但他并非好事之徒,并不打算过问他人隐私,故而始终对此视若无睹。
——而此时,那人轻轻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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